陆岚华察觉到唐卿卿的视线,低头一看,不由也顿住一瞬,旋即便笑着一摇头:“不过是闲时的野趣罢了,卿卿妹妹无需在意。”
听到这样的言辞,陆归云倒是着意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子如今一朝折了羽翼会怨天尤人,最起码也会郁郁不得志,但陆岚华能够泰然处之,起码在心性方面,到确实值得人高看一眼。
沦落至此,也确实可惜了……
陆归云心中转着念头,脸上却丝毫不露,而唐卿卿却没有留意这些,陆岚华此时站在田垄上,他身后那片不大的田地中有嫩芽新发,只可惜唐卿卿对于桑农一事是真的一窍不通,看了半天也没认出究竟是什么,目光重新转回陆岚华身上,正想开口的时候,不远处茅屋的木门吱嘎一声,一名女子手中捧着一只陶罐走了出来,一抬头看见马车和车下的郡王夫妻两人不由一愣,踌躇的停住了脚步。
茅屋处的动静自然将几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陆归云见是个眼生的妇人,脑中一转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昔日的太子妃,郑月姝
陆归云回京的时间统共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过这位也不知是走了好运还是霉运被临时甄选为太子妃的郑家小姐,就连后来替陆岚华送那一封和离书都是云旗去的,彼时听云旗回来说是这位声言不肯和离……原来竟是真的?
在陆归云打量郑月姝的时候,唐卿卿也同样在看着这位曾骄横跋扈的太子妃。
如今的郑月姝已经与在宫中的几次碰面时大不相同,彼时的她每次偶遇无不是凤钗华服妆容精致,而如今的郑月姝却只是一身布裙,洗得有几分发白,头上简单的用一根银簪子挽了个圆髻,站在那里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们。
“莫怕。”陆岚华快步迎上前去,自己接过了郑月姝捧着的陶罐,温声道:“今日清明,五弟和弟妹前来祭奠,路过的罢了。”
郑月姝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旧显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察觉到唐卿卿的目光之后,更是垂了头,有些慌乱的说了句:“我……我去沏茶。”就转身快步回了房。
不等陆岚华再开口,陆归云已是一挑眉:“远来是客,皇兄不邀我们坐坐吗?”
陆岚华顿了顿,眼见不论是陆归云还是唐卿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得一伸手:“莫嫌粗陋。”
……粗陋是真的粗陋。
茅屋连个篱笆都没有,倒是屋前一侧有一块横卧在地的青石,被权做了石桌,青石周围摆了几个木墩子,权做鼓凳,香柏原本习惯性的摸出帕子想擦抹一番,被唐卿卿一个眼色止住,倒是陆岚华并不在意,让了座之后先道失陪,转去了屋后,再归来时手上沾的泥土已经洗净,手中持着一只茶壶,郑月姝拿着几只茶碗跟在他身后。
陆岚华作为主人家,亲手给陆归云和唐卿卿斟了茶,虽然手中持的不过是粗瓷的壶盏,但他斟茶的动作却依然娴雅优美,只是浅褐色的热水徒劳的升腾着袅袅的白气,却丝毫闻不到应有的茶香。
陆岚华放下茶壶,将茶水在陆归云和唐卿卿面前一人一杯放好,温声道:“粗茶不堪入口,妹妹暖暖手也罢。”
说着不堪入口四字,他却混不在意的将自己面前那盏茶一饮而尽,转手又续上一杯。
“歇息片刻之后,两位还是尽早离去。”短暂的寂静之后,还是陆岚华率先开口,“偶遇是一回事,久了却终归不妥。”
唐卿卿不说话,只双手握着粗瓷的茶杯出神,目光穿透水面升腾的淡淡的白气落在杯沿的某处,那里微微缺了一个小口,露出一点粗糙的白茬。
陆归云完全不在乎茶水的味道,端起来两口喝完,又将空杯向着陆岚华的方向推了推:“想知道这阵子朝中发生的事么?”
陆岚华刚刚端起茶壶,闻言手中不由一顿,旋即又恢复了平静,手腕微倾,浅褐色的热茶平稳的注入杯中,随后,斟满的茶杯便被推回了陆归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