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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手中提着食盒迈入茶楼,食盒里面是刚从近处酒楼买来的热饭热菜,然而当他循着楼梯上到二楼之后却微微有些疑惑——怎么二楼这么安静?
往日唐卿卿偶然应邀来跟那两家夫人品茗的时候,也只有第一次是包下了整座茶楼的,那次郡王妃就曾有意无意的提过,说这样未免兴师动众,大可不必如此隆重,所以除了那一次之外,再来的时候都只是包下一个雅间,并不禁止百姓们出入茶楼。
可今日二楼这整整一层却安静得不像话,即便是整层包下,也总该有伙计守在门外伺候茶点听候吩咐,其实以前数次会毕恭毕敬候在门外的不只有伙计,就连这茶室的掌柜也都是在的。
但现在别说是伙计,就连跟着自家主子们的仆婢都不见一个。
一间间雅室的房门全都紧紧闭合,连一丝人声都不闻。
清池心头狐疑,脚步不由加快,等来到唐卿卿以往几次固定使用的那间雅室紧闭的门前抬手叩门:“郡王妃,小的买了些饭食。”
然而话音落地,仅有一门之隔的房内却仍是鸦雀无声。
不仅没有唐卿卿的音色传出,甚至就连本应贴身伺候的香柏香桃两人都不见来应门,清池顿了顿,危机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不对!
猛然一把推开房门,沉水香的余韵仍袅袅馥郁,然而等他绕过屏风,室内却是空无一人,地上滚着两只细瓷的茶盏,除此之外不要说是郡王妃,就连人毛都没有半根!
糟了!
清池顾不得其他,食盒随手一扔,转身就往外跑。
“来人——!”
茶楼门口的护卫应声而动。
“适才我不在的时候可有异常?”
护卫面面相觑不知他问的究竟是哪一方面。
清池一跺脚,急道:“郡王妃不见了!这里——”他目光扫了一遍茶楼一层散座上那寥寥无几的客人,厉声道:“封楼!寻人!”
护卫吃了一惊,他们跟来茶楼的共有八人,原本就已是两两一组守在前后,此时对望一眼,四人快速冲入茶楼,留在外面的护卫之一则扬手向空中打出一支鸣镝!
这些人曾是虎牟军前锋营的精英,虽然人数不多,但小小一座茶楼,不消片刻就已是搜查完毕,掌柜和两名伙计被赶到一处,一楼散座中零散的百姓赶到另一处,清池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怒道:“郡王妃呢?”
掌柜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的阵仗,如今吓得腿都软了,摇着头只会说不知道,清池还待再问,却冷不防搜查二楼的护卫高声道:“这里!”
清池舍了掌柜快步奔上二楼,见在走廊拐角处的一间雅室中,香柏香桃两名丫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与她们同在一处的,还有那名凤阳府尹家的王夫人。
三人都是双目紧闭,脖颈后面有一片淤青,一看便知是被人打晕在此,护卫们动作迅速,这边刚刚救醒三人,从宅院中赶来的其他人也已经抵达。
“郡王妃在哪?!”
清池心里止不住的心慌,他家郡王临行前对他千叮万嘱,务必要带着人守好郡王妃,可……
如今从他察觉不对喝令封楼到现在,统共才只过了一刻,但他却不能断定自己发现的时机是不是已经晚了。
若是郡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拿什么跟郡王交代?
醒来的两个丫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知道自己刚出雅间的房门便被人从身后打晕在此,倒是那个府尹夫人王氏听说郡王妃失踪之后,脸色顿时慌张了起来!
清池怒不可遏,哪里还顾及对方的身份,反手抽了护卫的腰刀抵住王氏的脖颈:“所以是你骗了我们郡王妃来此?又暗中下手害她?”
本来听说郡王妃失踪就已经慌了的王氏,被这森寒的利刃吓得抖若筛糠,一片声的嚷道:“不是我,是太子妃要见郡王妃,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太子妃?”清池愣了。
“是太子妃娘娘私下找到臣妇说要见郡王妃,又不想张扬,这才假借了臣妇的帖子约出来一见罢了!臣妇什么都没做啊,冤枉!”
清池心中猛地一沉,也顾不上再细问,只喝令护卫:“看住人!”自己和另外三名护卫一转身冲下了楼梯。
“封城!全城戒严,找不到郡王妃,不准解禁!”
清池原本设想的是被西狄的探子混入了城中伺机作恶,他却没想到竟然还能牵扯出个太子妃来!
若仅仅只是西狄探子的话,前方天门峡有郡王在,西狄掳了人也不可能轻易出关,势必会想办法隐匿行踪暂时躲避,可若是太子妃的话……会如何动向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封禁整座凤阳城,不论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都要将他们拦截在城内!
随行的那几名护卫也早就变了脸色,郡王妃以往应邀来茶楼的时候从不要求驱赶百姓,他们也习惯了仅仅守住出路不许再有散客入内罢了,但之前原本就已经在百姓他们却并不会要求马上离去,简而言之就是许出不许入,这一次也是同样,但却没想到竟会出了纰漏。
“适才从茶楼中离去的共有十一人,五人走的前门,三男二女,六人走的后门,四男二女,其中两名茶楼伙计从咱们刚到的时候就在后门处搬运杂物,约半个时辰前离去。”
“追!”清池红着眼圈:“分头追,去通知四座城门立即关闭,调集府兵,搜城!”
他家郡王在天门峡御敌,后方一切都交给了自己,他若是真弄丢了郡王妃,要如何向郡王交代?
郡王救了他的命,又将郡王妃交托给他,他还有什么脸再去见郡王的面?
随着城中骤然响起的马蹄和接二连三升空的鸣镝之声,顿时惊动了整座城池的百姓,还未来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人纵马沿着街道高声呼喝,勒令百姓们尽快归家闭门不出,一时间人心惶惶,而就在整座凤阳城以那间茶楼为中心,戒严的命令如同水波般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的同时,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已经接近了西侧的城门。
唐卿卿花了好大的气力才一团漆黑的混沌漩涡中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然而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双目失明。
……我怎么了?
耳中传来的是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血脉的轰鸣,这些平日里根本不会留意到的细微鸣响此时伴随着一阵阵的眩晕,不停地轰击着她的脑海,唐卿卿难受得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好似正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个狭小的空间内。
侧卧的姿势,双腿蜷曲的缩在胸前,下颏几乎抵在膝盖上,她不知自己这个姿势躺了多久,身下坚硬的质地硬邦邦的硌着人,而身上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她试着想要伸展身体,这才发现四周似乎都是坚固的墙壁,根本没有一丝可能活动的空间,只能通过轻微的摇晃和颠簸来猜测自己目前八成是在马车上。
是……唐雪晴?
在她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幕终于模糊的浮上心头,唐卿卿一颗心都是冷的。
她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明白为什么本该留在京城好好做太子妃的唐雪晴会出现在凤阳,她更不明白自己这个从小一处长大的堂姐因何会看着自己那般的厌恶和冰冷,但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那句“浔阳郡王勾结西狄”却像魔咒一般在她脑中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胡说!阿云才……才没有勾结西狄……
唐雪晴她胡说八道!
唐卿卿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东西,指尖触及到的却是粗糙的麻布,不过是尝试了片刻,眼前就又一次发了晕。
……也不知她这是中了什么药,短暂醒来了一瞬之后,脑中那无底的漩涡便又一次旋转了起来。
……不行!不能睡!
唐卿卿深吸了口气,黑暗狭窄的空间内唯有她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几乎连成一片的心跳,蜷曲在胸口的双膝尽可能的向着胸口又靠近了些许,随后,唐卿卿一咬牙,膝盖用力在坚硬的木板上撞出了‘咚’的一声!
——咚!
沉闷的鼓声响彻旷野,此时旷野之上,朔风渐起,天上的云层被撕得粉碎,两军阵前,各自的战旗在风中烈烈翻卷,纵然是黑压压数之不尽的人马对峙,但却只有呼啸的风声卷着闷雷般的战鼓声声传遍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