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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 142 章(2 / 3)

若是难为了,那自然是更坐实了暴戾无道,试问天下百姓,有几个敢信服这种暴君?日后他反攻京师之时自然事半功倍。

能做幕僚的人脑子自然也不笨,虽然乍一听起来觉得不解,也不过短短一瞬就反应过来,目光闪烁半天,终于还是冲着陆子墨一揖到地:“殿下仁厚。”

——他这位主子不论谋略还是手段,都是个狠的,连自己的血脉充作筹码,如今也只能希望能成事了……

否则这样一个人若是败了,他们这些下属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念及此,心中不免发寒,只是脸上不敢露出,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这一夜偌大的京城中没几家能安心休息的,大半个京城都灯火通明的闹了半夜,等到第二日天色微明,不少彻夜没合过眼的官员们已是齐聚宫门,人人都是一副临上刑场的脸色。

没有半点暖意的初春早晨,冷风如同小刀子也似,众人候了片刻,见宫门始终紧闭,不免有人交头接耳:“圣上之前不是卧病了许多时日?这突然之间说要亲自御敌,怕不是勉强了些?”

……起不来才是最好的。

“之前太医院数次苦劝圣上要静养,很该遵医嘱才是。”

……只要天子抱病,太子监国就是理所应当,而太子,和他们一样是想要突围退守幽州的。

群臣窃窃私语了一时,朝阳已是缓缓升起,就在不少人都觉得今日这‘御驾亲征’只怕要落空的时候,朱红色的宫门豁然开启,先头二十四骑禁军,人人身着龙禁尉服式,衣甲鲜明,紧随其后的是十二面绣龙长幡,百官面面相觑了一瞬——看此等规制,竟然是天子祭天时才会动用的全付仪仗。

华丽庄严的仪仗迤逦蜿蜒,看得众人一时失声,直到前端的导驾车辆全部驶出了宫门,才有几名太监一溜小跑的来到众人跟前:“各位大人,圣上口谕,愿与圣驾共御敌寇的请入引驾列,余者还请各自归家,今日罢朝。”

事已至此,文武百官有谁敢说自己不想跟圣驾一同御敌的?再是心中不住的骂娘,脸上也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英勇表情,硬着头皮按部就班。

明德帝存心要让京城百姓看看他这个大楚天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出动的是规格最全的大驾仪仗,引驾之后还有鼓乐,踏出宫门的同时就开始了吹奏,这一场出行做足了排场,等到天子乘坐的玉辂终于驶出宫门的时候,打头开道的二十四龙禁尉已经走出御街街口了。

这一场出行前一日并未勒令京兆尹戒严全城,如今听到了鼓乐声响的百姓们聚集在御街两侧人头攒动议论纷纷,等到明黄色的华盖大伞现身,天子的玉辂隐约可见的时候,围观百姓们哪里还不知这是天子出行,再加上明德帝有意安排的禁军沿途高声宣扬,口称这是圣上亲征,以平乱党,百姓听了,不管真假,纷纷都是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京城繁华,百姓足有十余万,虽被鼓乐之声引来观望的尚不足半数,但从车驾上望去也已是人海茫茫,颇为可观。叛军围城早就闹得人心惶惶,如今乍然见了这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见一次的全套仪仗,别的暂且不论,到底心中还是热了几分,那一声声万岁喊得也算真心实意,到也颇有几分声势,明德帝坐在车内,眼中望着道路两旁黑压压匍匐在地的人群,耳中听着百姓的呼喊,一时间只觉豪气万千,竟也生出几分一往无前的气概来。

京城之内玉辂鸣鸾,九旗扬旆,而城外陆归云却已是等得不耐烦了。

——不是说要御驾亲征的吗?

十好几万人跟这等了一早晨,人呢?

怎么的?

出门之前难道还要斋戒沐浴净手焚香不成?

眼看着已是日上三竿,陆归云才隐约从远处高耸的城墙后面听到了点子奇怪的声音。

侧耳细听了片刻,心头的无语不由更甚,此时就连身旁的亲兵都听见了,这些将士久经沙场,却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也不由面面相觑,云旗憋了一肚子的坏笑:“头儿,城里搞什么呢?打算歌舞劳军吗?”

陆归云完全不想搭理他,只一指身旁的亲兵:“把咱们的战鼓推过来!”

“击鼓!”

随着三军统帅的一声令下,天地之间骤然响起沉稳肃杀的鼓声!

——咚!

玉辂刚刚停驻,明德帝才刚起身,还没来及下车,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洪亮鼓声惊了一跳,陆子墨连忙一把扶住,明德帝初时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声音,等反应过来之后,一张脸简直黑如锅底——

“大逆不道的孽障!”

春雷般的战鼓甫一敲响,就将对面传来的吹奏声稳稳压住,击鼓的士兵力极大,手极稳,不过是数声过后,仪仗里的鼓乐声连节拍都乱了,错拍走调比比皆是,引驾的金吾卫连忙喝止了鼓乐,谁知他们这边终于安静了,城外的战鼓声却显得愈发清晰。

没有曲调悠扬,没有高地婉转,一声声缓慢而又厚重洪亮,如惊涛,如闷雷,直如敲在人心头也似。

直到敲过九响,再无鼓声传来,城内城外一片寂静,只有寒风隐约的呼啸。

“父皇。”陆子墨见明德帝失神,心头有些烦躁,扶着他臂膀的手微微加了几分力道,明德帝猛然回神,等发觉自己竟然僵在车上听叛军耀武扬威的敲战鼓,脸色顿时气得铁青:“混账!”

“父皇息怒。”陆子墨温言道:“不过是乱党贼子罢了。”

明德帝重重的哼了一声,仰头看看近在咫尺而显得格外高大的城墙,吸了口气,终于迈步沿着阶梯一级一级的走了上去。

身后,明黄色的华盖亦步亦趋。

城外列阵整齐的虎牟军们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高高矗立的城墙上人头攒动不休,忽尔便有十二面金龙长幡依次出现,又过了片刻,一顶明黄色的巨大华盖,如同一朵金云也似,在城头上冉冉而起。

云旗疑惑的摸摸下巴,悄声道:“头儿,不是说亲征吗?”

……他还以为皇帝陛下是要提刀上阵呢,亏了他还犹豫不定万一对上,到底打还是不打,结果这怎么‘征’到城头去了?

此时明德帝率群臣已经登城,放眼眺望,城外黑压压的叛军如同一条宽阔的黑色长河,由近而远,再到目力所不能及,仅仅只是列阵罢了,那无声静默的凛冽肃杀便已是迎面扑得人心里一跳。

武安、琅琊两位藩王早就在城头恭候圣驾多时,日前在西山脚下与叛军接战那一次两人各自都是挂了彩,琅琊王伤在躯干,此时锁子甲挡着,到还看不出什么,武安王却是伤了臂膀,如今还吊着纱布,此时见了圣驾齐齐上前见礼,明德帝虽然心中恼恨两王战场失利,却也深知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含笑叫了免礼,“两位爱卿镇守多日,不知对叛军实力有何看法?”

——看法?

他们前日才刚战败,连城外的驻地都守不住,被迫退入城中,还能有什么看法!如今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出来,是想他们当众承认打不过吗?

武安王是个火爆性子,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琅琊王赶紧抢过话头:“回陛下,叛军在边关与西狄连年征战,确实不容小觑。”

刚说了一句,见明德帝脸色微沉,琅琊王心念电转,忙一转:“此前是吾等大意,兵分了两路,叛军又挟地势之利,这才惜败,如今陛下亲征,我军士气大盛,定当不容半个叛军入城!”

明德帝这才神色稍霁,目光重新转向城外,在那一片黑压压的敌军阵中搜寻了一瞬,有些迟疑的将手一指——

“那——就是乱党匪首?”

绣着飞虎的陆字旌旗异常醒目,而就在那烈烈飞舞的旗下,有一片明显不同于其他阵列的骑手异常醒目,旌旗一侧,还立着一面硕大的战鼓。

即便是明德帝这辈子都没上过战场,他也知道彼处就必定是三军统帅所在之地,拱卫在统帅身旁的,除了贴身亲卫,还有心腹将领,和随时准备向三军各处传递军令的令兵。

只是……在这样的距离,明德帝却不确定那里面,究竟哪一个才是他酒后失德生的那孽障!

还不同于对陆岚华那难得生出过的父子亲情,也不同于对陆子墨后来居上的那点子关注,对陆归云这个儿子,明德帝几时曾仔细看过?大概只除了他一身甲胄闯了金殿,口口声声逼着他这个一国之君给他赐婚那次,还算稍微看过几眼。

除此之外,明德帝对这个儿子的全部印象就只剩了……那双向所有人昭告他这个一国之君德行有亏的蓝色眼瞳。

如今远远眺望过去,眼瞳颜色自然是看不清的,明德帝目光梭巡了片刻,心中倒是一怔——他竟然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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