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却始终没有丁点的声音,就任凭这‘谣言’传遍了全城,也迟迟不见官府出手平事。
所以……莫不是这不是谣言?
那一夜金殿上满朝文武齐聚一堂,人数足有数十,陆归云能弄出这一出,就没想过要替陆子墨遮掩,所以不论是密议还是封口,统统皆无,而官员归家之后,也势必会再关起门来与自己族中骨干商议一二,这些骨干又各自有着牵枝连脉的门路,虽然每一次口口相传之时都没忘了叮嘱一句不可外传,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哪消几个昼夜,京中的‘谣言’就彻底被坐实了。
而陷入了死局的官府此时根本腾不出手来管流言,皇帝陛下在那一夜吐血晕厥,虽然经过太医们全力救治之后苏醒了过来,但却已经起不来身,左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如今只能卧床修养,然而说是修养,其实谁都知道,这病症,是养不好的。
昔日的太子陆子墨再是罪孽深重,他也是龙子凤孙,皇帝陛下不开口,无人敢处置他,如今也只能羁押诏狱。
现如今尚无天子主事,下无储君监国,只能是右相梁沂硬着头皮暂领朝纲,而一手搅乱了全盘的浔阳郡王却就像个没事人也似,郡王府大门一关,对这个烂摊子来了个不闻不问。
他是清闲了,可朝臣们急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陆子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翻身,而除他之外,活着的皇子,也就只剩陆岚华和陆归云这两人了。
陆岚华之前在皇陵遇刺,虽有虎牟军及时赶到救走了人,却也伤的不轻,行刺的死士兵器上有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也就是彼时苏乔就在西山,这才赶得及拉回了他的一条命,但到底还是伤了根底,如今尚未病愈,病骨支离,根本不可能过问政事,又没人敢去搅扰陆归云,这九州中原的中枢几乎停摆。
最终,还是群臣无法,推了梁沂和六部尚书等人递了牌子,求见太后唐秀茵。
皇太后坐镇后宫多年,心机手段和权柄都不缺,同时,她还是这一次变故中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人,如今朝中无人主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总是掣肘,但皇太后出面平定事态,总能名正言顺了吧?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太后听了他们的来意之后,却只默然良久,最终也没点头。
“太后,喝口茶吧。”
赶走了朝臣的慈宁宫中恢复了往日的静谧,掌宫姑姑程婉亲手接过宫人捧来的茶盏放到唐秀茵手边,自己则转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按着头部。
如今唐家夫妇已经回转唐府,而陆子墨那名暂住慈宁宫安胎的侧妃因为月份大了,即将临盆,也已是足不出户,慈宁宫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程婉却无端觉得有些压抑。
“太后娘娘,如今前朝一片动荡,无人可主事,太后何不……”
面对自己心腹宫人的疑惑,唐秀茵却没开口,程婉见状也沉默了下来,直到片刻之后,唐秀茵才低叹了一声:“我已经老了。”
程婉一怔:“太后!”
唐秀茵摆了摆手:“你道那些大臣是来求我主持朝政的?”
“难道不是?”
“你这丫头……”程婉分明已是个中年妇人,然而唐秀茵仍叫出了当年的称呼:“那些人啊,要的哪里是我这一个妇道人家,他们要的,是让哀家这个太后,去做那个恶人。”
——废太子陆岚华,和大逆不道的浔阳郡王,这两个人里面,朝臣举棋不定,所以才想到了她这个皇太后罢了。
陆岚华虽然因罪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如今却因为陆子明的败露已经洗清了罪责。
而领兵谋反的浔阳郡王,现今也已经一举摆脱了谋反的罪名,摇身一变,成了清君侧诛奸佞的忠义之人。
现在一国之君中卒卧床不起,这天下究竟要交到谁的手中,臣子不敢选,便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她这个皇太后罢了。
唐秀茵长叹一声:“婉丫头,你觉得,他们两个……哀家选谁才好?”
程婉唬得直接就跪了下去:“奴婢惶恐!”
“起来吧。”一语过后又是久久的寂静,久到程婉几乎按捺不住想偷眼看看太后是否小憩了过去,耳畔才又传来了低低的一声——
“明日,召郡王妃入宫叙话吧。”
“太后?为何……”
……为何不是陆岚华?
幼时就受封东宫太子,陆岚华身上几乎找不出任何污点,现如今冤屈又已经洗清,怎么看,也该是原太子归位才是正统。
话未说完程婉就猛地回神,忙道:“太后恕罪,婢子是担忧太后受人指摘。”
指摘?
唐秀茵冷笑道:“指摘有什么好怕的。”
比起指摘,那位喜怒无常的郡王才更让人胆寒!
手握重兵,战无不胜,偏偏做事却随心所欲,根本不顾及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这样的人,才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