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云这一番处置堪称雷霆霹雳,有帝王亲口下令,禁卫军们动作迅速,晨曦初升时动手,到一口气将偌大的慈宁宫清了个半空,也才刚刚天色大亮。
宁寿宫再是地方宽敞,也不可能一口气容纳太上皇、太后、太皇太后这三尊大佛,所以慈宁宫中的大件家什多半都留下了,其他细软,甚至包括帘珑帐幕,都被禁军们粗鲁的打包成一团,更不用说那些贵重器皿、怕磕碰的玉器细瓷、乃至价值千金的珠宝首饰,零零散散的纠缠成一堆,外面用扯下来的锦帐一裹,都不知等运到宁寿宫的时候里边还能剩几件全须全尾的东西。
唐秀茵浑身发颤的站在那里,太皇太后的身份让她拉不下脸来向陆归云求情服软,程婉和其他宫人虽是哭求,但奈何却丝毫都动摇不了帝王的心志,等胡乱打包了个七七八八,陆归云这才转头看向这个陡然之间就苍老下来的太皇太后:“朕看着差不多了,若是日后缺了什么,再叫人来取也是一样——皇祖母,请吧。”
唐秀茵本来就上了年纪,一大早突然经此气怒,眼前只觉得阵阵发黑,要不是程婉和其他宫人哭着守在身边搀扶,只怕此时已是站不住,即便是有人扶着,身形也不由有些打晃。
“你……你这……”
“皇上!皇上开恩!”程婉此时早是泪流满面:“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哪里能经此波折?皇上,您这是要逼娘娘去死啊,奴婢求皇上,看在卿姐儿的份上,给娘娘留份体面吧!”
“宝儿?”陆归云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提宝儿?!”
“皇上——”
程婉满心都是绝望,正想该如何哀求,耳边却听唐秀茵萧瑟的一语:“罢了……婉丫头,走吧。”
“太后!”
唐秀茵没再开口,只神情灰败的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望着她的目光里,哪里有过半分的温情?除了刻骨的冷漠之外,就只剩了讥讽和不耐。
唐秀茵知道,这是她昨日试图拿捏唐卿卿的举动触怒了圣心。
她老了……
老到没能看清局势,还以为能像从前似的,成功攥着帝后二人的一举一动,却忘了这孩子从来就没把她当祖母看待过。
这是她高看了自己,也错算了人心。
再挣扎也是无用,倒还不如干脆些,多少也还能保住几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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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后宫中的这番剧变在陆归云严令禁军把守宫门,任何人不准出入的前提下,丝毫没有传出宫墙范围,所以等到文武百官们按部就班来上朝的时候,也就无人得知一手把控大楚后宫数十载的那位已经失了势。
经过陆归云之前的雷霆手段,如今百官们奏事都规矩了许多,但即便如此,能当堂解决的政事也不到奏折数量的三分之一,其余则要等到下朝之后由六部重臣再与皇上磋商——这也是惯例了。
然而今日除了政事之外,却还有其他。
几个大臣趁着御座上的帝王看折子的间隙,不着痕迹的互相使了个眼色,略等了几息,便就有人出列:“陛下,臣有事启奏。”
陆归云抬眼,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讲!”
“陛下登基,天下归心,然国无储君不宁,臣斗胆,恳请陛下为国本计,选取秀女,以充后宫,早日诞下皇嗣,以安民心。”
一语落地,乾元殿中一片静谧,那开口的大臣心里有些打鼓,但转念一想,自己统共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不过是提议选秀罢了,哪个皇帝登基之后不选秀?这是祖宗规矩,他不过是循了旧例罢了。
他没错。
片刻的死寂过后,陆归云慢慢勾起唇角,就如同看到了猎物的捕食者:“哦?要朕选秀?”
“陛下,此乃规矩。”
“规矩?”陆归云嗤笑一声,原本坐得笔直的身形向后一靠,懒散的翘起二郎腿:“朕猜猜,莫不是你家正有女儿愁嫁?”
一句入耳,那大臣怔了一瞬,旋即便涨红了脸:“陛下怎可……怎可……”
眼见事态不妙,顿时又有人出列:“陛下息怒,冯大人也是为了社稷着想,还请……”
“怎么?你们也愁着嫁女儿?”
“陛下!”
不少人都面皮微红,这里面虽然有是得了太皇太后授意才开口此事的,但同时,却也是真的有不少人家中都有未嫁之女。
如今新帝初立,正是后宫空旷,若是自家女儿有幸入宫的话,自家家族必定能平添许多的助力!
哪怕头上还压着一个皇后也不足为惧,就瞧明德帝在位期间,皇后再是位高权重,也架不住她不如嫔妃们受宠啊。
只要有宠,哪怕守规矩不吹枕头风,可男人心里一旦有了你,也是势必会对其本家多看顾几分的。
这样的机会,谁不想要?
可虽然心思浮动,但此时此地自然没人肯认,只异口同声道:“臣等绝无此意。”
“那就好。”陆归云粲然一笑:“那朕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