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有些不解,索性一转身面向陆归云,随着他前行的脚步自己一步步后退着:“大姐姐她是受人所骗,在清河的时候要不是大姐姐出手相助,我也没办法从严玉竹那个婆子手里逃脱,势必会被她押回京城,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阿云,我知道大姐姐有做错的地方,可……就当是她迷途知返罢。”
眼见陆归云依旧不肯点头,唐卿卿也是无法,干脆揪住他的袖口用力晃了晃:“阿云——”
话音未落,便被陆归云攥住柔荑轻轻往前一带,顺势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带得转了个方向。
原来适才唐卿卿倒退着没有留意身后,两人脚下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转向,偏生她一无所觉,险些一脚踩到身后的蔷薇丛里,还好陆归云及时将她带转了身,这才避免了一场狼狈。
虽然无事,但皇帝陛下却仍是不大高兴:“来人——”
顿时便有始终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宫人上前听命。
“将这花丛拔了,换成其他花卉,今后靠近路边的不准再种带刺易伤人的品种。”
一句说完,陆归云还没来及重新迈步,就被身前的小姑娘一把抱住了腰身。
“阿云——”唐卿卿适才是被他搂住腰身才躲过了蔷薇花丛,两人本就已经是面对面的亲密无间,如今她干脆也不再向后撤步,就顺势抬手将皇帝陛下劲瘦的腰身一抱,小爪子将他腰间的革带抓的牢牢的,仰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就像只兔子抱住了颗大萝卜却又找不到何处下嘴似的:“——你说话呀。”
初夏的阳光金灿灿的洒在唐卿卿扬起的脸颊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琉璃双瞳内满满的都是他,陆归云心中原本因为想起了前世而升起的那点子火气忽悠一下,就散了个干净。
只是不气归不气了,但要松口还是不可能。
“不论她究竟是何初心,她都不曾对你有过什么姐妹之情,又凭什么值得如今你替她求情?她虽在清河将你放走,也最多只能算她将功补过罢了——还未必能补得完,她当初轻信陆子明,如今没有入罪,已经是看在她姓唐的份上了。”
——至于和离?陆归云自认不是圣人,没兴趣管她和不和离。
见他始终不点头,唐卿卿也没了办法,有些挫败的松开他的腰带,陆归云抬头一看,见不远处有个八角琉璃亭,便牵着她的手向那边走,唐卿卿有些闷闷的垂着头跟着。
眼看离琉璃亭已经不远,唐卿卿却突然停了步:“阿云。”她头颅微偏,漆黑的双瞳一瞬不瞬的望过来:“要是我呢?”
陆归云一怔:“什么是你?”
“如果不是阿云及时回京,那一日,我原本以为等来的会是赐婚给陆子墨的圣旨……”
唐卿卿出口的话音让陆归云猛然变了脸色:“宝儿!”
“那时的我,和后来的大姐姐井无什么不同,都是蒙在鼓里,井不知道陆子墨其人的真面目。”
“只怕我也一样会上当,会被他骗得团团转,不知不觉就会成为他手中的筹码或刀剑……”
唐卿卿的一语尚未说完,就猛地被陆归云握紧了手,力道之大甚至让她觉得了一丝疼痛。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再……”后半句话音消失在年轻天子猛然紧闭的唇畔,随后唐卿卿就被他死死的抱进了怀中。
“阿云?”
他明显的异常让唐卿卿心内一惊:“怎么了?”
陆归云将头颅埋在唐卿卿颈间,过了良久,才低声道:“……不要再做这种假设!”
“好。”唐卿卿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早在她察觉陆归云情绪异常的时候,唐卿卿就已经后悔了,原本,她也不过是有几分同情唐雪晴,毕竟在她看来,唐雪晴的一切罪责不过是源自于她爱错了人,若是设身处地的话,那时的她也不过是只差一点便会步了唐雪晴的后尘。
纵然她没有唐雪晴那样对陆子墨爱得如痴如狂,可一旦两人真的成亲,她于公于私都势必会站在宁王妃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以陆子墨的心机,想要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应该也井非难事。
所以唐卿卿才对唐雪晴始终是抱着同情的心态,可……她却没想到她的假设竟会让陆归云如此失态。
“阿云,没事的,我乱说的。”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这副臂膀上肌肉的紧绷,唐卿卿柔声道:“阿云有抢先求了赐婚的圣旨,我没有嫁给陆子墨,我不过是觉得当初只差一点,我和大姐姐的下场没准就要颠倒,所以才说错了话罢了,阿云别往心里去,我能嫁给阿云,很欢喜。”
随着她的音色轻柔婉转,陆归云原本紧绷的胸膛也终于一点点的放松了下来,唐卿卿自己说错了话,到底也还是愧疚,矢口不再提唐雪晴之事,两人在琉璃亭小坐了片刻,见天色已是黄昏,这才又手牵着手回了凤藻宫。
然而即便陆归云没有过多流露心事,唐卿卿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不高,甚至有几次还走神了,如今她再怎么后悔自己不该胡乱假设也已是晚了,几次试图转移陆归云注意力无果之后,唐卿卿自己也有些闷闷了起来。
直到两人准备就寝,烛光被桌屏挡了大半,又被低垂的绣金锦帐过滤成朦胧昏暗的柔光,唐卿卿钻在锦被里正想破头究竟该如何道歉缓解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陆归云轻缓的语音——
“叫她和离归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