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出口,却见这站在大楚权利顶峰唯二的两名女人全都不置一词,陆子墨脸色便是一白:“父皇他……”
“太医们正在施救,勿要扰了他们。”太后唐秀茵缓慢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后宫高婕妤祸乱君上,伤及龙体,罪大恶极,已经伏诛。”
被陆子墨甩在身后的唐雪晴刚刚提着裙子迈过门槛,闻言顿时骇然的瞪大眼睛,而院中刚刚赶到的左相等人更是眼皮一跳,望向先他们一步在这里的大理寺卿等人,数名朝中重臣之间,短短一瞬已是飞快的交换了眼色。
唐秀茵不在乎大臣们怎么想,皇后行事太蠢,招惹了大理寺卿等人在诏狱跪拦凤驾,随后天子就呕血昏厥,这事情真相是怎么都不可能瞒得住的。
她索性也就没想瞒,只是当即抛出了一个魅惑君上的高婕妤,皇上是在她宫里在她床上吐的血,只要她一口咬定是婕妤心性不端祸乱后宫导致龙体受损,这口锅就不会真的落到皇后头上。
私下里知道真相也不妨,反正皇后这一次也确实该好好教训,可对朝堂,对世人,对天下,都不能承认是皇后想要逼杀皇嗣从而气得圣上吐血!这种事一旦落到史书上,不要说皇后,就连她这个太后,乃至整个唐家,都要从此成为世人口诛笔伐的目标。
绝不能认!
太后有些松弛下垂的眼皮抬了抬,看了一眼庭院里候着的一众大臣,目光落到左相唐茂行身上,正好与唐茂行望过来的沉沉目光对了个正着,同为唐姓血脉,这两人一人端坐在灯火辉煌的殿内,一人立在无星无月的院中,彼此沉默不语,却又在同一时刻默默移开了眼神。
唐秀茵心中略定,左相肯出手的话,朝中不说武将,起码一半的文臣都会愿意按下此事的……刚刚舒缓了两分的眉宇,在想到躺在里面不知生死的明德帝,和木头一样戳在自己身后一心只想着怎么弄死二皇子的皇后,唐秀茵重新皱起眉头,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
——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又渐渐失控,接下去……唐秀茵目光微微闪动,缓缓的望向了规规矩矩垂手立在不远处的陆子墨。
陆子墨目光微垂,仿佛对于太后的打量恍若不觉,脸上始终挂着焦急的神色不断向房内张望。
陆归云并没有跟着一起进殿,只立在院中不动声色的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
——什么嫔妃惑主,这样的鬼话陆归云半个字都不信!
若真只是后宫出事,大理寺卿怎么可能会腿脚这么快,竟比别人先到?
目光扫视一圈,殿门一侧的暗影里站着个太监,手中抱着拂尘,似乎也正不经意的微微瞥来目光,在看到陆归云的时候,目光刻意多停了一瞬。
行吧……
陆归云心中有了数。
今日这一场,只怕和皇后脱不开关系。
他将目光从那名凤仪宫的掌宫太监身上移开——皇后究竟干了什么,事后一问便知,而眼下,就看他这位父皇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
正沉思间,唐卿卿也终于赶到。
作为天家的儿媳妇,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要入宫等候消息,唐雪晴今日回门过后是与陆子墨一同回了宁王府,得到消息入宫自然也是一同。而唐卿卿却留在唐府,原本依偎着娘亲说了半宿的私密话,结果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了起来,来到颐华宫,先入殿内给太后皇后两人问了安,眼见太医们板着脸进进出出一片忙碌之相,唐卿卿默立了片刻,悄然退出了殿外。
陆归云迎住她,摸了摸她衣袖,见她穿得厚实,这才放心,先将她狐裘斗篷拢紧了几分,见她没带手炉,便将她双手合拢在自己掌心。
唐卿卿双手被他暖热的掌心握得牢牢的,心中便渐渐安定了下来,偷眼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喉咙,只用气声说道:“阿云,怎么回事?”
陆归云微微摇了下头,却矢口不提此事,只低声问道:“困么?”
唐卿卿犹犹豫豫的点头。
陆归云左右望了望,握着唐卿卿的手,带着她脚步微移,借着夜色浓重,无声无息之间就避到了颐华宫院墙边的一棵柏树下。
松柏都是长青树,纵然此刻还是寒冬,这一株柏树也依然枝繁叶茂苍翠欲滴,暗夜之中两人往树影下面一站,陆归云便伸臂将唐卿卿圈进了自己怀中。
“阿云?”
“嘘。”
陆归云自己背心靠在树干上,让唐卿卿依偎在自己胸前,掀起身上的墨狐披风一裹,便将小姑娘围得只微微露出了个后脑勺,墨色的狐裘与暗夜之中漆黑的树影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绝难看出此处竟然有人。
“眯一会吧。”他两手环着唐卿卿的腰身,“有动静了我叫你。”
狐裘的披风内裹夹着青年男子暖热的体温,唐卿卿一侧面颊紧贴着陆归云的胸口,另一侧脸颊上痒痒的蹭着狐裘上柔润软滑的毛皮,整个人如同贴住了暖炉,冬夜的冷风尽数被挡得严严实实,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夹在这舒适的暖热中。
……要是再软和些就更好了……
唐卿卿咕哝着蹭了蹭陆归云胸膛,双手环住他瘦削有力的腰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听着耳边传来的清晰有力的心跳,满足的闭上眼睛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