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意外失足,那便既往不咎。”
“若真是出自什么人的阴谋诡计,我绝不放过始作俑者!”
陆归云的表情平和,但唐卿卿却毫无疑问的从他音色中听出了蕴藏的杀机。
“不论是谁,只要欠了你,我必会让他加倍奉还!”
“所以,宝儿不用勉强自己去想那些不快之事。”
“想得起来还是想不起来,都顺其自然就好,至于其他——有我呢。”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纵然是初春,山顶的晚风也依然有些寒凉,唐卿卿此时却觉不出丝毫寒意,身上厚实的斗篷挡了晚风,指尖被包裹在陆归云掌心中更是一片暖热,她望着陆归云轮廓分明的侧脸,良久,直到被望住的人也偏头看过来,唐卿卿这才回神,被握在大掌中的指尖不老实的挠了挠掌心,小姑娘笑眯眯的弯了眉眼用力一点头——
“嗯!”
接下去的几天,陆归云都留在庄子上,京中的事务早在他赶回庄子上之前就基本上料理得差不多了。
毕竟他在明面上还只是一个空头郡王,身上什么职务都没挂,在明处自然也就是无事一身轻。
而在暗处……虽然心中明白如今最好不被人发觉竟然还能插手军中,但陆归云到底还是又悄悄抽调了二百名精兵乔装抵京。
根本没有进帝京城门,而是将一半的人手派去了唐卿卿居住的庄子上,与先前装成农人混居在山脚村庄的人手合二为一。
另一半则被他调去了皇陵。
毕竟他虽然笃定陆子墨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对陆岚华下手,但到底他拿了陆岚华暗处的人脉,洗清冤屈这种事陆归云不能给出保证,但保他安危,不至于让陆岚华莫名其妙就死于皇陵,这还是能办到的。
而现如今,他自己只想守着唐卿卿。
按苏乔的话说,唐卿卿足足泡了两个多月的药浴已经可以停下,再后面,她就要尝试金针刺穴,拨散颅内淤血。
苏乔很坦诚,向陆归云言明——她一手金针是苏家祖传的技法,她本人也早可以熟练使用,但……唐卿卿这样的病症她却是首次医治。
以往行医遇到的病人,针灸救治过的不知凡几,需要刺入颅内的也不是没有,中风之后偏瘫或瘫痪的病人,用此种技法效果颇佳——但唐卿卿这样的情况毕竟不是中风。
金针刺入的位置与医治中风需要刺入的位置大不相同。
简而言之——苏乔过手的此种病患,唐卿卿是第一个。
陆归云要说心中不担忧那纯属骗人,所以干脆留在庄子上不再回京。
唐卿卿虽然没有被明确告知治疗的困难和危险程度,但陆归云每天寸步不离的陪伴也让她多少嗅到了一点不安的味道。
心里难免也惴惴的。
直到苏乔反复诊脉之后,终于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过来,唐卿卿盯着药碗干巴巴的咽吐沫。
“苏姐姐……”唐卿卿眼光不住的在那冒着热气的药碗和匣中一排闪着寒光的金针上来回游移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说要不算了吧,但……想起每次头疾发作时的痛不欲生,唐卿卿又开不了口,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苏乔。
苏乔正一根根拈着金针在火上烧得通红,听见她话音连头都没抬,只用鼻子嗯了一声。
“这个……扎人会不会很疼?”
“看扎哪了。”
苏乔动作迅速的将一根烧红了的长针丢入早就准备好的一碗烈酒中,细若毫发的长针嘶的一声就灭掉了赤红的光泽。
“扎、扎我这里呢?”唐卿卿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苏乔百忙之中瞥了一眼:“会疼。”
——嘶!
唐卿卿抽了口冷气,神情中顿时满是绝望。
守在一旁的陆归云连忙握住她的手:“苏姑娘。”他哭笑不得,“别吓唬宝儿。”
“没吓唬她,是会很疼——所以给你熬药了。”苏乔面无表情的用金针敲了一下那只药碗,“喝了它,睡着就不疼了。”
唐卿卿深吸口气,视死如归的端起药碗吹了吹,然后一饮而尽。
苏乔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冲着已经整理好的贵妃榻一摆头:“快去躺好。”
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效果十分猛烈,唐卿卿起身的时候身形已经有些不稳,陆归云在一旁看得心里直跳,干脆将她抱到榻上,在他放手的同时,唐卿卿的身子就已经绵软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叫了声:“阿云……”
陆归云忙道:“宝儿别怕,我在呢,我守着你。”
这一句入耳,小姑娘果然松了口气,眼皮一合,便就没了动静。
陆归云拉过毯子盖在唐卿卿身上,自己则坐在床边,两手稳稳的固定住了她的头颅。
苏乔没有跟唐卿卿详细解释过金针刺颅的过程,却跟陆归云说过,针刺的痛楚其实硬要忍的话并不是太难忍,之所以要有那一碗药,防的不是怕她疼,而是怕她在施针过程中乱动。
金针刺颅与金针刺穴并不相同,要在颅内拨散积血又不能损伤大脑,必须一丝一厘的偏差都不能有,但凡病人在施针过程中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乱动了,哪怕只是打了个哆嗦,带来的后果都无可挽回!
轻则痴傻,重则要命!
苏乔整理好金针,来到贵妃榻一侧摆好的椅子上坐下,指尖在唐卿卿头颅上仔细摸索着颅骨的缝隙,终于,她似是确定了落针的地点,手中极细的毫光一闪,足有三四寸长却细若牛毛的金针便稳稳的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