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最终脱了力沉沉睡去,脑中最后剩下的记忆是她仿佛身在云端,宛若哭泣似得颤抖着。
等到炽热的心跳渐渐归于平复,陆归云披衣起身,亲自去打了水来给她擦了身子,唐卿卿都没有睁眼,只看她微红眼角泛着的水光以及嫩玉般肌肤上斑驳的印记,陆归云也知道,自己今日略微有些过了度。
而他晚间所说的,是出于担忧她的身体以及觉得她年纪还小的说辞……也只有陆归云自己才知道,那并非是实话!
他确实是不想让她有孕。
这并非是因为他不喜欢小孩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源自于恐惧。
刻在前世记忆中传承至今的恐惧。
——姑娘她自从有了身孕,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前世她的丫头一身素缟,跪在灵堂中哭得泣不成声。
这样的情景刻在脑海,任凭陆归云重活一世,也依然难以忘却。
纵然今生今世已经提前请到了苏神医的后人专门给唐卿卿医治,数月的调养至今,就连苏乔也说她已经无甚大碍,但陆归云却依然抹不去心底的恐慌。
这甚至和他的理智无关。
耳中听着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轻浅呼吸,陆归云却久久都难以入眠。
他自己得天所幸才重活了一世,好不容易才终于将他朝思暮想了两辈子的人儿护在怀里,如果有任何事情是有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他都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哪怕是牵扯到子嗣,也依然不可以!
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也绝不可以!
陆归云晶蓝的眼瞳在微弱的光线下暗沉得如同一汪深潭。
至于孩子……
没有也便没有吧。
他也总不能太过贪心了。
有鉴于这一晚郡王妃的体力消耗有些过大,所以等到第二日她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站起来的时候连腿都是软的,直气得唐卿卿整整一上午没给郡王殿下半个好脸色。
——才说他不肯节制就变本加厉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而郡王妃一怒,郡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做小伏低,好在今日马车依旧没有疾行,车内铺了被褥,午后唐卿卿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补上了昨晚缺的精神。
夏日的赶路绝非是什么容易的事,即便是车内床褥铺得再软也依然不轻松,就不提那让人几乎散了骨头的颠簸和摇晃,就光是那无处可避的烈日炎炎就足以让人吃够苦头。
今年……是个旱年。
从开春至今滴雨未落,烈烈骄阳高悬天幕,将整片大地都曝晒出一片令人目眩的日光,一行人,四驾车,禹禹的行驶在荒凉的土路上,车驾直接曝露在烈日之下,无遮无挡,车厢内更是几乎焖成了蒸笼。
往常这样的季节唐卿卿若要出门,马车内是少不了要放置冰鉴的,冰鉴内还要湃上鲜果冰碗等降暑的吃食,可眼下不要说是冰了,就连一盆凉水都难寻——除非前从驿馆灌好的饮水早就被晒成了温的,喜鹊那只胖猫显然也热得不行,无精打采的趴在角落,不再如以往那般爱往人怀里凑。
饶是唐卿卿昨晚累的不行,也仍是热得即便睡着了也皱着眉,及至睡醒,一睁眼就觉得热浪滚滚,触手所及出了一身的汗,肚兜和中衣都已经浸透,黏黏的贴在身上,薄薄的纱被早就被踢到了一边,却仍是热得难受,香柏坐在一旁角落里也一样是热出了满头的汗,握着凉扇给她扇着风,然而就连这徐徐的微风吹在身上都依然是热的。
见她醒了,香柏搁了扇子,执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放在唐卿卿手边:“胎菊泡的,有些冷了,郡王妃少用一些,消消暑。”
说罢,又取出一个小瓷罐,拈了一颗指尖大小的褐色丸子放在小茶碟中:“苏姑娘适才送来的祛暑的丸子,郡王妃睡着,便没有惊动,里面加了梅片和薄荷,含上一颗,能少些烦闷。”
菊花茶说是冷了,其实也依然温温的,入口没有半分凉意,倒是那祛暑的香丸,含入口中之后一股清凉冲入脑海,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你也含一颗,外面的人呢?给他们也送些去。”唐卿卿自己抓了绢扇扇着风:“这样的天气,若是中了暑就糟了。”
“苏姑娘给备着呢,每个人都有。”
唐卿卿听了这才罢了。
这一日到了晚间却没有驿馆可供歇息,随行的护卫们动作利索的寻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平坦之地,将马儿卸了辕,又生了火烧水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