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万万不行!”
天门峡驻地内,毅勇侯邵高远一张脸已经血色尽失。
“这同开门揖盗有何分别?!殿下,此举万万不可行!”
陆归云早就料到自己的计划十成十会遭到这位老侯爷的反对,只是他也没想到邵高远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
一旁的云旗等几个将领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耸了耸肩。
毅勇侯以往没有与郡王共事过,自然不清楚这位的脾性,他们却是知道的——能让陆归云说出口的计谋,必定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反复推敲,也就是说——陆归云心中判定可行的事,任何人都反对无效!
果然,郡王殿下只用晶蓝的眼瞳瞟了一眼毅勇侯,便只顾与下属们商讨行动细节和布局,挨个分派任务,毅勇侯眼见自己被视若无物,脸上红白了一阵,咬牙道:“殿下!老夫反对殿下如此兵行险着!”
“天门峡乃是牢不可破的国之壁垒!殿下应做的就是以此为据,渐次收回被西狄侵占的失地!而不是如此妄为!”
毅勇侯花白的胡须都颤抖了起来:“这般轻狂,天门峡若是因此有失,殿下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身后千千万的百姓交代?!”
眼见自己的言辞分毫不能打动陆归云,邵高远情急之中竟呛啷一声拔出了佩剑,房中的气氛顿时凝滞。
“即便是要因此获罪,老夫也定不能坐视殿下如此妄为!”
军营之中,将领对统帅拔剑相向,这是以下犯上的大罪,若真按军法处置的话,拉出去砍头也不为过!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没人想要出言劝解一二,但绝大多数的将领都保持沉默。
——相比于毅勇侯邵高远,他们更信赖的是陆归云这个曾在云州与他们胼手抵足过数年的统帅,虽然心中不是不惋惜,毕竟这位老爷子到底也是一把年纪,人又刚正……已经有人在心中盘算着该不该求情了……
陆归云睨了一眼须发戟张的毅勇侯,眼神凉冰冰的,却也没什么怒色,只冲左右微一颔首:“请侯爷回去歇息。”
听起来似乎客客气气,但这已经算是要将人关押软禁了!
不少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只是关押软禁罢了,又不是要命,挺好。
邵高远气得发抖,然而不容他再开口,便已经被身穿锁甲的两名校尉一左一右架住,“老侯爷,请暂避吧。”
随着毅勇侯不情不愿的被‘请’了出去,厅内又一次恢复了静谧,陆归云晶蓝的眼瞳从在场之人身上一一扫过:“还有人有疑义?趁着现在,但说无妨,莫要等到定计完毕再来跟本郡王扯什么当或不当。”
厅内鸦雀无声。
直到将诸般细节都分派完毕,大小将领各自领命而去之后,云旗却独自留了下来。
“头儿,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面对自己得力的下属和友人,陆归云到并无不悦之色,只反问道:“怎么?你没有信心截断西狄的兵马?”
云旗一噎,没好气的瞪了回来。
——他领到的军令,就是率领他麾下的三千前锋埋伏在峡口左右,等待时机,将冲入峡口的西狄兵马一截两段,快速的掐断这一处狭窄关口的同时,还要防止被掐断了头尾的敌军各自的疯狂反扑。
这样的任务难度不小,虽然峡口易守难攻,但彼时他要面对的却是来自前后的夹击,可云旗担心的却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实在是陆归云的计策太过惊世骇俗了点好吧?!
——弃守天门峡!任凭始终被拒在关外无从突破的西狄兵马冲破峡口!
这已经不仅仅是胆大妄为,说一句疯狂也不为过!
天门峡是中原横断西北牢不可破的天然障壁,不光是本朝,乃至前朝,甚至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自家统帅敢做出弃守天门峡的决定!
天门峡之后,就是一马平川,最起码直到黄河,都再无天险!失了天门峡,拿什么去跟西狄风驰电掣的骑兵对阵?
就算是换成迟浩那个草包,丢了云州,丢了锦州,他也绝对不敢弄丢天门峡!
在牢不可破的壁垒被自家将领中门大开的让敌军入境?领兵之将根本逃不过一个死罪!
如此施为,不啻于是在走钢丝,容不得半点差错!因为一旦失误,后果就不可挽回!西狄兵马长驱直入,不仅仅是身后近在咫尺的凤阳城要被铁蹄践踏,就连大楚一半的版图都会尽归于西狄之手!
这样的后果,云旗光是想想都脊背发凉。
“头儿!”
陆归云只淡声道:“宝儿就在凤阳。”
“你觉得我会放任她涉险吗?”
云旗愣住,半晌才长长的吸了口气。
罢了……
他知道,陆归云的决定向来都是无从更改,而且在此之前,他也确实没有输过一次。
更何况如果确实能按照既想完美实施出这一策略的话,能轻而易举的瓦解西狄的此次进犯,彻底将这一支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强横骑兵打残,甚至全歼也不是没可能。
前提是……真的不出一点差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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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歇歇吧。”采春抽了帕子将一只条凳擦抹了一遍,扶着唐雪晴落座。
唐雪晴瞪了她一眼,压低了音色:“叫夫人。”
采春连忙改口:“是,夫人。”
刚刚落座,客栈伙计便提着茶壶过来,边斟茶边殷勤的笑道:“几位来得刚巧,正好有一间上房,这阵子我们这总是满的,早一天或晚一天这上等房都没空。”
采春有些不耐,刚想开口赶人,唐雪晴一个眼色止住,挂上了笑脸问道:“可我听说那起子狄人不是就在关外么?离前面凤阳那么近,小哥这里生意没有受影响么?”
客栈伙计摇着手笑道:“夫人不知,就是因此,生意才好啊。”
言罢,见听的人一脸不解,便解释道:“原本边关失守的时候是兵荒马乱了一阵,虽然狄人还没打到,却已经是搅得人心惶惶的,这里快到凤阳,做的就是各路去凤阳的客商的买卖,那些日子才是鸟毛都没一根。”
伙计口中颇有些粗俗的言辞让唐雪晴不禁皱了下眉,等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赶忙压下了神色:“那后来又是怎的好了的?”
伙计笑着一拍手:“这不是郡王殿下来了么!”
唐雪晴抿了抿唇,没有做声,伙计却也不曾留意,继续说道:“有郡王在,天门峡必定破不了,哪里还值得担惊受怕?”
“这不,郡王到了凤阳之后果然风平浪静,就连原本心里边没底的人也都不慌了。”伙计见这女眷虽然衣着普通,但行动举止颇有几分目无下尘的模样,便殷勤的抽了肩上的布巾擦抹了一遍桌子,口中继续道:“如今凤阳城出入都要验凭证,有些出来的早的,没带着,这才留在我们这住的久了点,只等着放行的那一天呢。”
“验凭证?”唐雪晴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既然没带着,家去不完了,还巴巴的在这候着,要等到几时呢?莫不是你们这住店都不要钱了?”
“夫人说笑,我们开门做生意,哪能呢?”伙计忙道:“是大家伙儿心里都觉得有郡王在,那起子混账狄人猖獗不了多久,这才不肯把力气耗费在路上……不然若是刚刚回去,这边战事便平了,岂不是还要再多一趟奔波?所以才宁可费一点住店的银子……我们如今若是长包的话价格实惠,只要九成,夫人若是暂时不便的话,也可长包。”
采春忍不住一眼瞪过去:“胡沁什么?我们娘……夫人何等身份?岂会在此长住!”
伙计是个人精,见状连忙笑嘻嘻往自己嘴上轻拍了一下:“小的该打,那小的先退下了,夫人有事时再唤小的。”
直到伙计跑没了影,采春才去关了房门:“夫人……那边查的这么严的话……”
“怕什么?”唐雪晴冷声道:“咱们的路引都是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