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择言?”
唐卿卿脊背挺得笔直,闻言竟上前一步:“殿下,你若心中没鬼,又何须骗我吃那劳什子九转定灵丹?!”
一句入耳,陆子墨神情骤变,几乎就是一瞬间,原本温润的脸上便笼罩了阴鸷。
唐卿卿只视如不见,开口的同时,竟又踏前一步,娇小的身形带出了咄咄逼人的味道:“怎么?很惊讶么?”她弯唇一笑,虽然装饰素淡,这一笑却如同云破月出,光华骤放。
“托殿下的福,这一路上我日日好睡,到竟想起了几分前尘往事。”唐卿卿头颅微偏,就如同故意激怒眼前之人也似,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想听吗?子明哥哥?”
良久的死寂过后,陆子墨轻轻呵了一声,脚步一转,便不紧不慢的逼近了唐卿卿:“卿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自然知道!”唐卿卿心跳快逾擂鼓,强忍着发麻的头皮,一步也不肯后退:“殿下,何故变色?阿云手握重兵,殿下莫不是想灭臣妾的口?”
陆子墨脚步微微一顿,盯在唐卿卿身上的眼神愈加阴沉。
唐卿卿见状,得意的高昂起头颅:“臣妾奉劝殿下,若是想让臣妾守口如瓶,便尽早将臣妾好生送回阿云身边,否则——”
“臣妾若是说漏了嘴,殿下岂不为难?”
陆子墨定定的望住唐卿卿良久,就在唐卿卿后背冷汗逐渐浸透衣衫的时候,陆子墨却蓦然绽开一个冰冷的微笑——
“卿卿,你真是……傻得可爱。”
见唐卿卿愣住,陆子墨脸上笑容更深,开口的同时,他人已经来到唐卿卿面前,极近的距离几乎让陆子墨能清晰听到面前这个分明才只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那几乎连成一片的心跳:“老五当真有这么好么?能让你为了回到他身边连这样的秘事都能随随便便的出了口?”
唐卿卿嫁给陆归云才多久?竟然就被老五给笼络得这般死心塌地?陆子墨也是真心有几分不解,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来人!”
语音未落,守在门口的婆子立即入内:“殿下。”
“去请严嬷嬷。”陆子墨音色平静。
随着陆子墨一声令下,婆子顿时转身而去,唐卿卿不由面色紧张:“你要做什么?”
“你……你不能杀我!”唐卿卿此时终于有了惧意,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的说道:“阿云不会放过你!”
陆子墨闻言,笑意更浓:“卿卿,你在怕什么?”他抬手想摸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手刚抬起,唐卿卿就又忍不住退了一步,成功惹来了一声轻笑。
“别怕。”陆子墨笑得诡异而又阴森:“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
“老五寻了我母妃当年的旧仆,在彻底除掉老五之前,卿卿,你会好好的。”
“你……你……”唐卿卿被他步步紧逼,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惊惧的睁大双眼,怀中的喜鹊似是感受到她的恐惧,全身的毛都直立了起来,喉中呜呜的怒吼着,然而唐卿卿却只死死抱着它。
就在此时,房门处人影一闪,那曾一路上如同狱卒般看守唐卿卿的严嬷嬷迈步入内:“殿下传召,不知何事?”说着,目光落到面无人色的唐卿卿身上,微微皱了眉:“可是郡王妃不敬?”
“严嬷嬷。”对这个干瘦刻薄的婆子,陆子墨竟出奇的客气:“有劳嬷嬷,将‘浮生’用了吧。”
严嬷嬷一愣,双眉顿时立起:“殿下——”她顿住话音,半晌才道:“此物一出,便无可逆转。”
“你们……想做什么?”唐卿卿不知他二人打什么机锋,却本能的觉出不妙,犹豫一瞬,突然一提裙摆就往门口冲去,然而才刚刚迈步,就被陆子墨眼疾手快的一把拧住手腕拽了一个踉跄。
这一记拉扯让喜鹊终于从唐卿卿臂弯中滑落,猫儿四足轻盈的落地的瞬间,就是一个弹跳,对着扣住唐卿卿手腕的陆子墨一个猛扑!
陆子墨冷笑一声,一抬脚便将它踢开到了一边。
“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唐卿卿又惊又怒,死命挣扎的同时口不择言:“陆子明!你敢动我,阿云不会放过你!”
——陆子明?
严嬷嬷有些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唐卿卿:“原来……”
她闭了口,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竹筒,还不到指长的一截,短而粗,竹筒两头都用厚蜡封得死死的,严嬷嬷一边小心的抠开蜡封,一边冷声道:“有劳殿下,让她老实些。”
陆子墨笑了一声,闪电般的又扣了唐卿卿的另一只手腕,轻松一拧,就将她双臂牢牢反剪在身后。
“卿卿莫怕。”陆子墨音色低醇,唐卿卿听得头皮发麻,陆子墨却恍若不觉,故意又贴近了几分,在她耳边道:“不过是……一梦罢了。”
一梦?
唐卿卿不知陆子墨口中所指的究竟是什么,眼看严嬷嬷已经剥开了竹筒,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金箔紧紧包裹的药丸,心中不妙的感觉不由更重,然而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根本无法撼动陆子墨反剪着她双腕的手!
金箔在严嬷嬷干瘦的指尖一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黑沉沉的一颗丹药,唐卿卿挣脱不开陆子墨的钳制,只能拼命咬着牙拒不张口。
严嬷嬷冷笑一声,几步近前抬手掐住唐卿卿两腮,一点点的逼开了她紧闭的牙关,指尖一送,便将那乌黑的丹药塞了进去。
未免她将丹药吐出,严嬷嬷用力捂着唐卿卿的口鼻,丹药入口即化,腥苦的味道溢满了口腔,被迫的窒息无处可逃,吞咽入腹后仅仅只过了几息,唐卿卿的挣扎就弱了下去。
直到她彻底停止了挣扎,双目合拢,全身都瘫软了下去,陆子墨这才松了手,看着唐卿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喜鹊适才被陆子墨一脚踢飞,如今也有几分蹒跚,挣扎着爬回唐卿卿身边,冲着两人愤怒的大声咆哮。
严嬷嬷被猫吵得眉头紧皱,询问的看了眼陆子墨:“这畜生?”
“料理了便是。”陆子墨并不在意一只猫儿,刚要迈步却似乎又想到什么,踌躇了一瞬:“罢了,先留着,总是她一个玩物。”
严嬷嬷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再说什么,只在门口招手叫过院中守着的几个婆子,盯着她们七手八脚将昏迷不醒的唐卿卿抬到里间床榻上。
“嬷嬷,这‘浮生’当真可靠么?”
“殿下安心。”严嬷嬷干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先师毕生所学才制成的奇药,普天之下也仅此一丸。”她顿了顿,“殿下用在这么个小妮子身上,还是有些糟践了。”
“也罢了,毕竟还要留着她钳制老五,总要先封了她的口才能安心几分。”陆子墨温和一笑:“我知嬷嬷一心为我,只是……此事到底还是不能轻忽。”
严嬷嬷微微颔首,眼中却浮起一丝怅然:“可惜小姐去的早,若是能见到如今的殿下,想来小姐心中定是欢喜的……”
“嬷嬷放心。”面对严嬷嬷,陆子墨异常温和,只淡声道:“将来等我夺了那个位置,便是给母亲报仇的那天。”
“殿下有这份心,也不枉小姐真心相待了一场。”严玉竹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若非是母亲和嬷嬷一力照拂,我怕不是早就夭折在襁褓,又哪里还能有今日。”陆子墨安抚道:“如今百步之行已经九九,嬷嬷也要保重自己身子。”
陆子墨话音一转:“她能忆起往事,老五那边,想是当真寻到了神医相助,嬷嬷,这浮生,当真万无一失么?”
“苏木?”严玉竹轻哼了一声:“当年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小子,先师手把手教我配药施针的时候,他还在背汤头歌呢,浮生是师父毕生心血,休说是苏木,就连我,也同样是无力仿制,殿下放心便是。”
一句说完,严玉竹才叹道:“可惜师父当年不肯传我灵傀九行针,否则配合浮生,休说是个小妮子,殿下心中所想,早就唾手可得!”
陆子墨眼神暗了暗,摇头道:“既是无缘也就罢了,好事多磨,那这边就交给嬷嬷,边关那边战局有变,我暂时分神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