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时间里,对于明德帝和朝中重臣而言完全就是一种煎熬。
虽然不知为何,叛军从荆州出发东进的路线中明显要比之前放慢了速度,但其战力却并未下降,相反,若说之前叛军的行进还总透着几分燥进的话,如今沉下心来的虎牟军则是稳扎稳打,虽然略放缓了行军速度,但每到一城后的破城速度,却竟隐有提升之意!
自荆州之后,那些深处中原腹地的城池或许是被短短一夜就拿下了荆州的战事给吓破了胆,若说之前还不论真假都曾试图抵抗一二,如今却好似连这一分抵抗的心气儿都聚不起来了。
二十万不断东进的大军宛若一股一往无前的洪流,将所过之处吞噬得一干二净。
沿途所遇的不论城池规模大小,都无一例外的……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就化为了洪流中不起眼的砂砾。
随着叛军的日益逼近,京城之中,已经有那等富庶的人家陆续外逃了。
其实就连朝臣们心中都不是不发毛的。
但发毛归毛,明德帝这位天子一锤定音绝不弃守皇城,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再是怕得要死也不敢真的让自己家小跟着百姓们一同出逃。
落到浔阳郡王手里会如何下场还未可知,但落到皇上手里是什么下场……他们可是半点都不想去尝试的。
倒是朝堂上的惶然气氛似乎被太子殿下有所察觉——众位若是不放心两位藩王、不放心孤的话,也不防现行将家中妻儿送去幽州暂避,待孤与两王击溃叛军之后再行接回也可。
陆子墨面容和煦的如是说。
然而群臣又焉敢点头?
真要点了头,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不放心两位藩王和太子殿下能够退敌——谁有这个胆子?
“臣等,绝无此意!”
还是算了吧。
反正就连帝王和太子都坚守京城没有退避,他们这些人再是身娇肉贵又岂能贵重过这两位?
陆子墨温雅微笑:“既如此,孤就在此感激众位的高义了。”
此时不论是明德帝的乾元殿内还是东宫殿中,都已经支起了巨大的沙盘,其上的布景也已经改为了京畿地区的地貌。
如今在那巨大的沙盘上,标示着叛军的黑色小旗已经插在了衡水!
衡水,距离京城也就不到百里之遥了……
不少朝臣直勾勾的瞪着那支黑色小旗说不出话来。
他们能说什么?文臣们如今已经无计可施,人人都像锯了嘴的葫芦,而武将们也是面面相觑,没人敢发第一声。
大楚朝堂历来有些重文轻武,朝中能战、善战的武将人数并不众多,一位毅勇侯已经远赴边关,如今镇守云州不可能分|身回顾,而其他人……
兵部尚书的目光从武将们身上一一掠过,随后暗自摇了下头。
领着武职的人数其实并不少,但那些官职是怎么来的?有接替祖上恩荫的世袭官职,有给家中小辈们走通门路挂上的光鲜名头,在这些人里面,真正上过战场的,寥寥无几。
数年前尚是少年的五殿下陆归云离京从军后,边关局势骤然稳固,从那时起,就更是没有新的武将被派往边关了。
就连陆归云被扣在京中后接替他镇守云州的那位迟浩其实都已经是矬子里边拔|出来的将军。
如今迟浩因为战败失利,已经关入了大牢等着论罪,他们还能再去哪儿找一个能与堪称战神的浔阳郡王匹敌的猛将来?
至于琅琊、武安两位藩王……
兵部尚书心里也没什么底。
藩王属地向来自治,但近些年似乎也没听说有出过什么战事,即便有兵马在手,两王就当真能与在边关千锤百炼的虎牟军争锋吗?
那位甫一接战就溃败被擒的高平王可还热乎着呢……
兵部尚书下意识的想要叹气,随后想起此处是东宫,又默默的将那口气咽了回去。
现如今,似乎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了。
作为同代的陆氏皇嗣,一位浔阳郡王惊才绝艳到如斯地步,那太子殿下或许也……
不等他思虑想完,殿外便响起太监通传的声音:“武安王、琅琊王,觐见太子殿下——”
陆子墨适时的下了逐客令:“如今民心不安,又有两王麾下的兵马需要粮草调度,种种事务也离不得众位,还请尽快安抚民心,务必妥善调度。”
一众朝臣躬身告退,踏出东宫殿门的时候,正好与遥遥走来的两位藩王打了个照面,纷纷抱拳的抱拳,见礼的见礼,原本还有人想要寒暄问候,但一抬眼却就闭了嘴——观这两位藩王的面色,竟是各自沉着脸,就差在脸上写明心情极差了!
朝臣都不是没眼色的,见状也纷纷熄了心思。
陆子墨对于两位藩王阴沉的面色只视如不见,微笑颔首道:“两位,不必拘泥,请坐。”话音甫落,便有太监有眼色的摆上了两把座椅,随后,便相继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