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王爷,殿下就是这么说的。”
前来传令的侍卫毕恭毕敬的垂手侍立:“请两位陈兵围守,不必激进。”
——激进?!
脾性暴躁的武安王听得心头火起,忍不住就想骂人,还是琅琊王给拦了,直到送走了传令的侍卫,武安王这才恨恨的一拍桌:“不是那黄口小儿催着你我发兵攻敌?如今反到成了你我‘激进’?!”
“何必徒增气恼。”琅琊王原本就是慢性子,自从不慎中了陆子墨的暗算之后更是有几分暮气,如今也只摇头道:“不需攻山,倒也省事。”
“省事?!”武安王气得脸都红了:“我看是送死!”
“那是二十万虎牟军!本就占着地势,若你我依旧驻守京城,虽然近,也总还留着距离可供应变。”
“如今巴巴的指使你我来围守,叛军骑兵凭藉地势一冲而下的时候你去挡?!”
琅琊王听着他的咆哮,等他终于骂完了,这才两手一摊:“那你说如何?”
武安王卡了壳。
是啊,他能如何?如今连他自己一条命都是牢牢捏在那位的手中,对方甚至都无需做什么,只要每隔十日的时候不再给出解药,他和琅琊王两个就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念至此,武安王也不由灰了心,闷哼了一声:“那守便是了!”
虽然忧心自己手中的兵马,但比起自己的性命,却也无法兼顾了,总归那位只要还没疯魔,就该明白如今这整座京城都是靠着他两人领军在守,除非是失心疯了,否则把他们的藩兵折损多了那位又能得什么好处?
就不怕真叫叛军给破了城吗?
想到这里,武安王多少又打起了两分精神——虽然一时不慎中了下作的手段,但只要他们手中握着兵马,那位就总是要投鼠忌器才是!
而如果顺利,在破了叛军之后,他和琅琊王作为此次勤王战功赫赫的人,仗着功勋退回藩地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那如同付骨之蛆般的毒……大不了忍上一时,等回到自家的地盘之后再延请天下名医就是了!
心中念头已定,两王也不再纠结究竟攻还是守,他两人此次带了十五万的兵马,当即便下令排开阵势就地驻扎,将西山朝向京城那一侧的山脚不远处扎了营。
京城内的陆子墨不知这两位藩王私下里的不满,或者说,他压根懒得去关注,严嬷嬷出手,这两人的生死都已是攥在了手心里,对此,陆子墨倒是很放心,如今他在发愁的,是如何善后西山大营,以及……该怎样才能封住那近三十万藩兵的口!
虽然如今他能压住藩王按兵不动,但西山叛军驻地总不可能就真的从此不闻不问了!
时日渐久,西山总是要破,而且由于临近京城,二十万兵马的尸骸若不处理,只怕连京城都要受到波及。
严嬷嬷也曾再三叮嘱,她长于制毒,解毒一道却是略逊,所以一旦取胜,就要立即截断传播途径……
否则……陆子墨目光闪了闪。
——瘟鬼啊!
这是不该出现在人间的毒方!
陆子墨对此很清楚,史书记载,前朝与外族征战的岁月里,也曾有人通过将染疫的人畜尸首投放到敌军阵地这样的招数来不战而胜。
可后来那惨烈的结局不要说是吓坏了对手,就连自己的国民也尽数谈之色变,因为那一场原本还只是小范围的疫病,在通过人为扩散之后,终于酿成了翻天的大灾!
瘟疫,从来不分外族还是中原人!
用兵之道,可悍勇,可智取,可诡计,可奸狡,但瘟疫从来都是碰不得的大忌!
史书上并未详记彼时散布下那一场瘟疫的统帅究竟是何结局,却让每一个读到文字的人都触目惊心——
——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横尸千里,无人敛骨,鸟兽亦绝,如黄泉鬼地!
那一个朝代因此覆灭,连同原本犯边的外族一起,同归于尽。
从那之后的历朝历代里,瘟疫就成了绝对的禁忌!
也有赖于这样的重视,其后的漫长岁月里中原大地上也不是没有过瘟疫的苗头,但即便是贪官污吏,也不敢在这样的事上动脑子,毫无意外的都是一边着手处置,一遍火速上报朝廷,而朝廷也会在第一时间派出过半的太医尽力医治,哪怕瘟疫真的无药可医,也势必要阻住进一步扩散的源头才是。
托赖于此,中原九州已有许久不曾有过大型瘟疫的蔓延了。
而现如今……他亲手葬送了二十万虎牟军这种事,绝不能让天下人知晓!
不要说他现在还只是太子,即便他已经登龙座了皇座,也依然不能!
否则,就算他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今后留在史书上的,留在万民心头舌尖的,都只会是那‘瘟鬼’两个字!
陆子墨不想被千夫所指,西山大营的真相就必须要捂住!
可问题是……怎么捂?
那可是二十万兵马的尸骸啊!
就不说难以草草掩埋,一旦留到天气回暖,那座西山还能看?怕不是马上要变尸山了才是!
要处理尸骸,就要用人,尸首数量众多,也注定了前往收尸掩埋的人手不可能是个小数,这样人多口杂,事后想再灭口也不是件容易事!
所以……陆子墨望着殿内一角的铜鎏金仙鹤吐雾香炉,脑中快速的想着对策。
要一个万全的法子……既能遮掩尸骸的死因,收拾起来又不会太过麻烦,最好还不需要动用数量庞大的人手……
望着那细长口喙中徐徐突出香烟的铜鹤出神了片刻,陆子墨眼中光芒猛然一亮,有些按捺不住兴奋的来回踱了几步,终于扬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门外垂手侍立的小太监赶忙进来:“殿下。”
陆子墨见是个当差的太监,眉头皱了皱,刚想说什么就见殿门外有人疾步入内,单膝点地的一跪。
——是他手下的死士首领。
“主子……”
陆子墨心中正盘算着事情,只微微颔首:“去令人各处收集柴炭和火油,越多越好。”
死士首领还没来及开口就当头砸下这样一道命令,也亏了他机敏,忙道:“遵命。”
陆子墨嗯了一声,又自顾自的踱起步来,迈了没几步,却见那死士首领仍旧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办差,不由眉峰一挑,望了过去。
死士首领心知躲不过,只一横心,低声道:“启禀主子,皇陵的目标……逃了。”
一语落地,原本还因为‘瘟鬼’那可怖的传染性和杀伤力而无比愉悦的心情眨眼之间就消失得点滴无踪。
“逃了?!”
陆子墨上前一步,衣袍上的金龙顿时光芒一闪。
“孤记得,给你们的命令是诛杀?”
死士首领掌心满是冷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回主子,是。”
陆子墨呵了一声:“那你便说说,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太子,是如何能从尔等训练有素的杀手手下逃掉的?”
出口的言辞冷若寒冰,但死士首领心中却松了口气:“回主子,原本是即将得手,却不料突然杀出了一支人马,人人都是装备精良,吾等没有防备,这才失了手……请主子责罚。”
陆子墨皱紧了眉头——装备精良的人马?难道是……
“这些人的来历看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