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快失去你了/苦司
沈景远把车停在路边上,拎了一瓶矿泉水走下来,靠着车门拧开喝了一口。
他站在公路边上,脚下是滚滚的长江。
现在正是入冬的季节,天黑得比平时早一些,才五六点的样子,已经阴得只看得清江上小船的轮廓。
沿江开的一路上沈景远都敞着车窗,大概是连水都被吹得凉了,喝起来很冰。
沈景远皱了下眉,拧上瓶盖握在手里,出神地望着江面。
重庆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沈景远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
他只记得那些街道窄小而漫长,房屋鳞次栉比,慵懒又陈旧。
而如今,江的对面高楼林立,阶梯换成马路,好像和他印象里的有点不同了。
江边风大,沈景远把外衣帽子盖起来,靠着车门抱着手。风把他头发吹得很乱还有点扎眼睛,但沈景远没管。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树上鸟叫,突然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只可能是一个人,沈景远打开屏幕果然看到了关煊的名字。
这个电话他接得不情不愿。
“怎么了?”沈景远一边问一边转身拉开门上了车,连窗户也关了。风声被隔绝在外,他才听清楚小声的几下抽泣。
“怎么哭了?”沈景远平淡地问。
“对不起沈哥……我不是故意的,和蒋峰。”关煊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他声音断断续续的,嗓子又黏糊,换了别人来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沈景远差不多都能听明白。
沈景远和关煊在一起快两年,他撒娇时也喜欢这么说话。
从前沈景远宠他,怎么样都愿意听愿意哄,现在不一样了。他能听懂是因为习惯,哄人的话却懒得说。
他甚至并不想接起这个电话。
“那天我们都喝多了,真的……他只是我以前的同学而已。”关煊道着歉,无聊又不走心的解释他已经和沈景远说过几十遍。
“沈哥,你搬出去了,怎么不告诉我呢?你舍得……”关煊狠狠哽咽了一下,“你舍得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吗?”
手控制不住地抬起来,又重重落在方向盘上,沈景远一下一下点着边,忍不住呛他:“你要是没和蒋峰出去同居三个月,你早就会发现我从很久之前就没在家里住了。”
他这么一说关煊傻了也愣了,心里觉得委屈又什么都不敢说。电话两头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沈景远偏头看到天色更晚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分手了,是认真的,你知道我,从前只有你和我说分手,再怎么样我没有放弃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关煊,”沈景远叫他名字,“我后来也想过我们之间的问题,可能是年龄差得太多,你的世界我没办法融入。要是真喜欢蒋峰你们就在一起吧,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家里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不会回来了,你也别等我了。”
“沈哥……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太幼稚,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很傻吗?”关煊的语气里隐隐透露着难以置信,“我还小,我只是做错了一次,你连改正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沈景远不想再说什么,现在关煊情绪上头,说什么都只是无止境地纠缠不清。
“你自己冷静一会儿吧,我们不可能了,也别再找我了。”
沈景远说完便挂掉了电话,顺手把关煊加进了黑名单,又删掉了他的微信。
做完这些,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也起伏得厉害。
遇到关煊的时候他不算年轻但也有所成就,关煊是他主动追的,他曾被他身上少年一般的炙热吸引,认真付出过的感情最终被揉碎,他再不在乎也会觉得难过。
不想再往下开了,沈景远捞过之前随手放在副驾驶上的一张传单。
上面印有好多酒店民宿的广告,沈景远快速看着,找了一家离这里最近的。
石涯边。
很奇怪的名字。
沈景远发动车,顺着路拐了个大弯,正要打开导航,忽然在一条石梯旁边看见了那三个字。
行吧,也算是很有缘分。
沈景远决定就住在这里了。
车开进旁边的停车场,保安过来敲了敲他车窗,说只要在那边的店住下就可以免费停,沈景远先付了钱,准备等开好房间再来一次。
从停车场往酒店走,一路都是沿街小店。
最近的是一家花店,沈景远多往里望了一眼,想要是住下了就来这里买几朵花放在房间里。
玻璃大门是打开的,底楼的大堂里站了一圈儿人,个个背着手伸着脖子往里看,却格外地安静。
沈景远走进去,他想还好自己没有带上那一大箱行李,不然大概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还没有人注意到他,沈景远自己四处看了看。大堂的装修并不陈旧,灯芯被包裹在巢一样的外壳里,一只一只垂下来,灯光是淡黄色,温暖却并不黑暗。靠墙的位置摆放了一排桌椅,前台安置在角落里,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沈景远在想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恰好有人说话了。
一个哑哑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三筒,碰了。”
他拿牌堆起来的手可能有点重,麻将沉闷地磕在桌子上。
沈景远往前走了几步,刚靠近人群,在他前面的人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
那人也没想到自己身后还站了个人,他怔了下,打量了沈景远几眼,便回过头,朝那中间喊:“南哥,有生意。”
这话像什么指令一样,围得紧紧的人群往两边散,给沈景远让出一条路来。
但他没有马上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