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远县,奉平村,奉平小学。说是学校,其实连校门都没有,只有一栋三层的教学楼,还是把一个小山包铲平,在上面建起来的。
皮卡开不上去,只能停在坡下,大家纷纷把车斗里的东西往教学楼搬。
见有人来,教室里的孩子们好奇而兴奋地望着窗外。
“还有两箱,阿易,过来搭把手!”青年男人抬着一个箱子站在皮卡车的车斗里喊。
“陆哥,我来吧。”留着长发的年轻女孩上前要接。
“祁暖,这个很重,你一个女孩子搬不动。”陆行川道,“阿易呢,阿易哪儿去了?”
“阿易哥刚才过去小晴姐那边了,给我吧,我搬得动。”祁暖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绕在身后。
“那要不你去帮小晴,把阿易或者卷毛叫来。”
“不用,没事给我吧。”
祁暖接过那一箱子书,几十斤的重量让她顿时弯了一下腰。
“诶诶,小心……”陆行川跳下车就要帮忙。
“没事……”祁暖用力往上颠了颠,“搬得动。”
“看不出来你力气这么大啊,慢点儿走,地上滑,别摔了。”陆行川笑了笑,再次爬上了车斗。
恰逢国庆假期,学校里的孩子不多,有些是家住得比较远,寄宿在学校的,有些是听说有人来支教,自愿来学校上课的。
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前,图书室和体育器材室在一楼走廊尽头,祁暖搬着书缓慢地走着,有个小脸蜡黄的孩子跑到她旁边要帮忙,祁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婉拒了。
松远县位于兴海市永召区,地处西南,四面环山,是兴海市三大贫困县之一。下辖4个镇,21个村,奉平村便是其中之一。
陆行川和顾晴所在的志愿者队伍是个六人小队,顾晴是队长。这个队伍最初便是她大学时期和几个同学共同组建起来的,到现在六年了,队里有人走,有人来,只有顾晴和第二年加入的陆行川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们每年都会去兴海各地的贫困区县,给当地的孩子们送去由社会各界人士捐赠的书籍,学习用具,课桌椅之类的。并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给孩子们上上课。
这是第二次来奉平村,带来了四百余本图书,几箱粉笔,两张乒乓球桌和十几副球拍。
两年前,祁暖来这里摄影采风,偶遇了当时正在搬新课桌椅的顾晴一行人。
互相认识后,祁暖临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和他们一起搬东西,整理教室,还一起留在这儿给孩子们上了几天课。
从那以后,每次有行动,顾晴都会告知祁暖,课程不紧的时候,祁暖都会和他们一起去。
祁暖读的是兴海科大三大王牌专业之一的工商管理,程之宁学的也是这个专业。
这个专业对她来说属于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的类型,当初报它只是想以后能和程之宁有更多共同语言。
后来发生的事让祁暖受了挺大打击,去旅行,去学摄影最初也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换换心情,后来渐渐真心喜欢上了这件事。
她爱上了旅行和摄影,旅途中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聚时可以相谈甚欢,别时也不必伤感。
她着迷并享受于把旅途中触动她心灵的人或事用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每张照片都代表着一个故事。
如此一来,本专业的课祁暖倒是真没有认真听过几节,所幸老师们大都不爱点名,偶尔点名则全靠室友们帮衬,不然早被学校“约谈”了。
所以祁暖每次回去都会请大家吃饭,并带着一大堆“特产”回去犒劳为她“坚守阵地”的室友们。
室友们都是好相处的人,对她也很好。自从知道祁暖的年纪之后,一个个都不顾祁暖的反对自称姐姐。
尤其每到快要期末考试那段时间,更是恨不得把祁暖抱在怀里揉头,又恨又爱地称她为“小天才”。你说哪有一学期正经课没听过几节,就凭最后那不到两周的时间学一学,还顺带指点室友姐姐们,就这样还门门拿高分的啊?
把这箱书搬到图书室门口的时候,祁暖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她朝里喊道:“小晴姐,快来……”
顾晴放下手中没整理好的书,匆匆从乱糟糟的书架后面出来:“祁暖,怎么了?”
祁暖撑着膝盖喘气,指了指地上的一箱书:“呐,书,搬来了。”
“你搬来的?”顾晴弯下身子试着抱起这箱书,“……呼,不行,搬不动。阿易,卷毛,你们谁有空,过来帮忙搬一下!”
“来了!”一个约摸一米九的男生跑过来,“最后一箱了吗?”
“好像还有一箱。”祁暖道。
“噢,等会儿我过去搬。”阿易弯身抱起箱子往里走。
顾晴看阿易瘦的跟竹竿似的,抱着这箱书却不显吃力,又看了看祁暖,感叹道:“是不是你们长得高的力气都比较大啊……祁暖你还是个女孩,怎么把这一大箱搬过来的……”
“晴姐,长得高的好处,你这种一米五的小矮子是不会明白的。”阿易在书架后露出脸道。
顾晴:“……”她一米五八,四舍五入也是一米六好吗!穿上高跟鞋也是有一米六五的好吗!
祁暖抿唇笑了笑。
“阿易,小心队长跳起来打你膝盖。”一头棕色卷发的男生道。
“膝盖?卷毛,你信不信我跳起来能打开你天灵盖?!”顾晴微愠道。
“嘿嘿,别别别,我信我信。我又不高,队长你还是去打阿易的天灵盖吧,谁让他那么高,看着就让人生气。”卷毛笑嘻嘻道。
阿易把一个纸箱扔向卷毛,笑骂:“我们长得高吃你家饭了?你这是嫉妒!对吧祁暖?”
祁暖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顾晴趁机戳她左边脸颊的酒窝:“长得高了不起啊,还笑得酒窝都出来了,戳你戳你。”
“小晴姐,别戳了……”祁暖捂脸笑着躲开。
“你的酒窝那么好看,戳深一点不是更好?这样不笑也能看见了。”顾晴笑着道,看着祁暖的眼神却含着别样的光亮。
祁暖却没注意到,事实上,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便晃了神,印象中,那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戳那么深就不是酒窝,而是酒窖了!”阿易的声音传来。
顾晴和祁暖闻言都笑了出来。
祁暖眨了眨眼,对顾晴道:“小晴姐,你多喝点牛奶,说不定还能长高几厘米的。”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得长了……”顾晴沮丧道,“祁暖你太坏了,说我矮还不够,还要间接地提醒我老是吧?”
祁暖忍不住笑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晴姐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心给你出个主意。况且你也只比我大个四五六七岁嘛,不老的。”
卷毛和阿易笑个不停。
“祁暖!亏我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斯文乖巧的女孩,我正式宣布,你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破灭了!”顾晴义正言辞地控诉道,“你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祁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调皮。
果然是个小腹黑,顾晴心里微动,十分想伸手捏捏她的脸,但这个动作似乎太亲昵了些,她手指动了动,还是作罢。故意轻哼一声道:“不理你了……对了,行川呢?”
“陆哥还在搬东西。”祁暖往后看了看,犹疑道,“诶?那个人是不是陆哥?”
顾晴看过去,沉默片刻道:“……好像是。”
远处一个身影渐行渐近,抱着两大箱东西直接把脑袋挡住了大半。
“行川?”顾晴试探着叫了一声。
果然,那人应了,是陆行川。
“哎哟,累死我了……”陆行川走到面前,放下两大箱东西,捶着腰喘气。
“哇哦,陆哥威武!”卷毛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他和祁暖相同年纪,却比祁暖小两届,现在读大一,是队里最小的一个。
“谁让你一下搬两箱的,不累才怪呢。”顾晴笑道。
“上面那箱是球拍,我想着也不重,懒得再跑一趟了。”陆行川笑了笑,“祁暖,你那箱搬过来了?”
祁暖点点头:“嗯。”
陆行川道:“厉害啊,很少有女生力气像你这么大的。”
“也很少女生像队长这样力气这么小的。”卷毛搬起上面的箱子,被顾晴瞪了一眼,依旧笑嘻嘻的,边走边朝器材室里喊道,“两位美女姐姐,来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