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彼时刚进入怀恩街后街,与“杯莫停”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算算时辰,比赛行将开始,沿途却还有些拥堵,她正发愁能不能赶上第一场,也就是那一刻,异变突生!
宽敞的马车陡然一震,她只听到外面突兀的嘶鸣之声,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整个人就被带得往后狠狠一撞,后脑勺重重磕在了车壁上。
“殿下!”
今秋的惊呼甫一响起,仅瞬息便给抛在了远处。
原本温驯的两匹北境良驹像是发了失心疯,接连躁动,一脚踢开了碍事的路人,拖起车身撒丫子狂奔,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商音挣扎着重新坐稳,未免她受冻,坐塌前原烧了个小火炉,随着方才的颠簸,炉子已然倾翻在地,炭火扑了她一身,好在没烫伤。
她揉着脑后的痛处来不及收拾狼狈,艰难地看清了周遭状况,率先高声问车外:“出什么事了?”
车夫也很慌张,“殿下,这马、这马它受惊了!”
“受惊?”商音理所自然地说道,“那你倒是把它安抚下来。”
对方手足无措,情急之中还忘了改称呼,“我……我也想,但它怎么都不听我的,跟中邪似的……”
他慌不择路:“现在要怎么办?”
这可是永平城最热闹的怀恩街!
富商巨贾,达官显贵聚了一堆,撞着谁都是大罪过!
商音闻言简直头都大了。
“你是驾车的,马平日里与你最熟悉,你现在反倒问起我来了!?”
难怪自己总听见外头有此起彼伏的惊叫。
马匹当街受惊可不是个小事,更何况还是套着公主规制的大车舆,今夜出行之人如山海游龙,指不定会有多少百姓受伤,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当机立断,“把套马绳拆了。”
车夫一时怔愣:“啊?”
“我让你把套马绳拆了你啊什么。”
公主这意思俨然是要弃马。
单两匹马失控总好过连车一块儿绝尘长街,损伤的确是能减小不少。
可车舆一旦失了平衡,里头的人该如何是好?眼下又是疾驰的速度,四殿下八成得飞出去!
但主子一声令下,他不敢不从,只能哆哆嗦嗦地去卸绳索和车辕。
却不知是情绪慌乱还是绳索系得太紧,竟半天也没进展。
商音等了片刻,不由撩起帘幔,见状简直要叹气:“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知道拿斧子吗?备用的就挂在旁边!”
“哦对对对……”
她扶着车门一阵心焦,同时又咬住嘴唇急切地举目四顾。
为什么巡城卫还没出现。
平日里他们不是号称行动最敏锐的军队么?眼见马已跑了半条街了,怎么仍不见人出来拦车。
重华公主这舆轿闹出的声势堪称骇浪惊涛,毕竟是架大车厢,飞驰起来简直摧枯拉朽,把拥挤的街市几乎扫出了一条道,沿途过客人仰马翻,两旁摊铺东倒西歪,有被车身掀倒在地的,有让馒头糕饼砸一脸的,四周的百姓摔在了一处难分彼此。
“杯莫停”二楼的包间内,被动静吸引的付临野端起酒杯探出视线。
这一看受惊不小,写着“重华”二字的黑漆大马车地动山摇地从远处而来,满街都是避让的行人。
“喂、喂、喂!”
他瞪大眼去拍旁边的隋策,“你快看!”
隋策:“干什么……”
付临野拍得愈发急了:“大嫂,咱大嫂!”
他听完,握筷子的手不自觉一顿。
隋策将目光往其所示方向投去——毛色纯白的骏马一骑绝尘,那品相和规格的确是公主府的形制。
车舆不晓得这般飞奔了有多远,挂在楣角处的灯笼已不知所踪,附近更不见那尾巴似的大宫女,只一个车夫脸红筋涨地在鼓捣辕木。
“不愧是咱们大嫂。”付临野酒还没醒,未曾留意到其中异样,“连出场都如此惊世骇俗……”
而恰在这时,长街的尽头是那糖人儿摊子,边上站着一群犹在不明所以的行人,人群中是神情貌似懵懂的宇文姝,和俨然始料未及的方灵均。
她好像让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呆了,直直望着前方的高头大马逼近,竟没想起来躲避。
“三公主!”
方灵均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她。
“杯莫停”的高楼上,隋策眉峰细微地一扬,付临野才说完话,只觉眼前花了花,下一刻身侧的座位便空无人影。
“嗬——”
他回过神来,撑着窗沿朝外喊:“你不是说不管她的吗——”
车夫遥遥瞧见直愣在路中央的大姑娘时便已在疯狂地往后拉扯缰绳,这两匹马不知着了什么魔,只略微打了个滑,居然硬生生地把脑袋一拧,颇为倔强地与之角力,大有不闯出个空子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顷刻吓出了满背的冷汗,大喊声涌至唇边,差点要跳车了!突然间,头顶一抹黑影从天而降,车夫甚至没看清来者面貌,就被简单粗暴地踹到了一旁。
“一边儿去,别挡事。”
对方嗓音听着年轻,动作却一点不含糊,他先是三两下拢住了缰索,眼看拽绳不起作用,干脆一跃而上踏着车辕抬手给了那两头畜牲左右各是一掌。
马蹄正高高举起,方灵均生怕伤到柔嘉公主,连忙以背相护。
白驹吃了痛,倏忽如梦初醒般,蹄子在踩到他面门之时人为地给强行拍歪了轨迹,堪堪擦着小方大人的衣袍险而又险地落下。
飒然如松的青年去势不减,索性借力在地面一拍,行云流水地跨坐回马背。
他缰绳往手腕处搅了几圈,暂且将两匹马系在近处的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