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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1 / 2)

隋策这一走,就没再回来。

月上西楼,“杯莫停”的阶梯间忙着上菜上酒的伙计正灵活地穿梭其中,放着各色佳肴陈酿的托盘被他们高高举过头顶,任身形如何急促,愣是没让盘子里的汤汁洒出半点。

海碗大的酒杯被人干了个空,重重地落回桌面。

很快又迅速满上,溅得周边皆是水渍。

对面的人问:“这坛没了,你那儿还有吗?”

付临野一边捧起脚下的酒坛子给他开封,一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大哥,悠着点……明日还要上值呢。”

只见他抹了把唇边的水渍,对着虚里放狠话,“我隋策这辈子要再帮她的忙,隋字倒过来写,我姓狗!”

“不至于,不至于。”付临野赶紧替他斟好一大碗,适如其分地劝道,“不过是几个外人而已,不值当你们俩闹得这么僵。”

“是——鄙人孤陋寡闻,不了解她们这些娘娘公主们的习惯。”

他语气带着一点冷嘲,“我倒也并非什么大圣人,有将天下一视同仁的胸怀,只是拿仆婢出气这种事,我不屑,也不齿。”

“是是是。”对方从谏如流地将海碗推过去,“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女人家嘛,对不对。”

“不。”隋策摆摆手,半挑起眉,“你根本不了解宇文笙这个人,她实在太懂得怎么戳人的痛处了。话不用多,两三句,字字都能精准地剜在要害上。

“也就是她生在锦衣玉食的富贵窝里,若长于民间,就这个性子,你看她能不能活过十八。”

这言词听着就有几分危险了。

“厉害厉害……”付临野先是打着马虎眼认同,“大嫂这绝技果真令人叹服,那……”

他战战兢兢地窥着羽林将军的表情,“你,没动手吧?”

隋策的眼风扫过去,隐有愠意,“你觉得呢?我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他笑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怕你一怒之下送全家一份满门抄斩的新年大礼。

“担心我?是担心我对她不敬,惹麻烦上身吧?什么驸马都尉,羽林卫大将军,都指挥使……看人脸色换来的。

“是我想尚公主的吗?我不尚主难道就不配拿四品官衔了吗?”

付临野觉出他情绪有异,正在闯大祸的边缘徘徊,于是赶紧竖着指头嘘,环顾左右,提醒说:“哥,小点儿声!”

隋策浑不在乎,“当年我放弃会试选择行伍时,如果知道功成名就换来的会是这个结果。我还不如去科考!”

言至于此,商音那句话陡然就响在了耳边。

——你知道驸马的“驸”字是什么意思吗?

他胸口一闷,不禁又往嘴里猛灌了一碗。

本来以为她也没这么糟。

偶尔使点性子,发发脾气,他听习惯了就当耳旁风,不是不能忍。

至少本性纯良。

现在看来,真是自己高看她了。

“宇文笙就是宇文笙,所以我从前讨厌她不是没理由的。”

隋策振振有词地断言,“她是真没有一处招人喜欢的地方!”“这皇帝女婿,谁爱当谁当,小爷还不伺候了!”

皇家的家事,付临野不敢插手,只能道:“别急着说气话,想想之后怎么办,你现在出来了,公主那边儿呢?”

“她?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还能怎么样?”说完一推桌子,站身而起,就给付御史安排得明明白白,“今天我不回去了,借你家让我睡一晚。”

*

富贵坊,萧萧寒月下的重华公主府里。

商音站在窗边,探头往疏影横斜的院外瞧了好久。

时近子夜,冷风裹挟着幽玄的霜雪,她乍然受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关上吧殿下。”今秋合拢两扇槛窗,给她紧了紧衣袍,“外面凉意重,当心进了寒气。”

商音心不在焉地垂首应了一声,刚回到拔步床边坐下,抬眼瞥见隋策常睡的小榻上,毯子还掉了半截在地,她忙又跳下去,上前给他牵好,将边边角角都抚平,还要理清褶皱,待收拾得整整齐齐了,这才慢吞吞地走回床。

卧房的灯已熄,屋中只剩昏暗不定的一盏,照着浑浊的两片人影。

今秋把周遭的纱帐放了下来,正要转身离开,商音好似想到什么,蓦地拉住她,问说:“外,外间留门了吗?”

大宫女回说“留了”,继而拍拍她的手背安慰:“殿下放心,驸马若是回来,庖厨里还温着热食,不会饿着。”

商音讷讷地点头,迟疑且缓慢地松开手,心事重重地躺下。

然而才挨着软枕,却又起身了,“诶。”

她从纱帐的缝隙里钻出一颗脑袋,“如果他回来,你就同他说我已经熟睡了。”

今秋依言答应:“是。”

守夜的最后一盏灯被挪到了珠帘后,隔着帐幔晕出模糊不清的颜色。

商音看向高处的床顶出神,辗转了无睡意,却一直悄悄留心着院中的动静,总感觉能听见熟悉的开门声。

可惜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人打扰她的“好眠”。

隋策与付临野皆有公职在身,不管睡没睡好,寅正三刻雷打不动,都得去朝里应卯。一个去都察院,一个上羽林卫所,各自顶着青黑的眼圈分道扬镳。

鸿德帝对宇文效的处罚来得比想象中还快,夏侯勤被革职,负责当夜安定门守备的校尉也一并免去了官阶,发回原籍。

至于六皇子,据说是被放出了宫,禁足在大慈恩寺抄经书,却不知期限几时,这大约就得看皇帝的心情。

惊马事件至此算是小人得了报应,庸才自食其果,挺皆大欢喜的一个结局,只是当事人都没什么心思关注……当事人冷战去了。

隋策检查完各处的巡防时,恰是正午。

他上任两个多月,对于手里的公务早得心应手,半日的光景就处理妥当了,几个下属邀他一块儿在卫所里吃饭。

这厢刚答应,值房外便有一个羽林卫上前来报。

“将军,宫门处有客求见,说是……重华府的人。”

听得“重华府”三个字,隋策的眉梢就轻轻挑起,旁人只当是公主殿下惦记他,少不得露出揶揄的笑。

隋策:“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极其自然的往外走去。毕竟无论内心如何反感,面上还是不能展现分毫,要淡定,还要高深莫测,高深莫测……

永平城冬日的天苍苍茫茫,他一出卫所,迎头就看见了——

隋策不解地皱眉:“今秋?”

细瘦伶仃的宫女臂弯处还挎着只装有脂粉盒的篮子,俨然是上街采买。见他现身,便十分规矩地款款一拜。

“驸马爷。”

隋策佯作不甚在意地侧着半边脸,瞥了对方一下,低低清了清嗓:“嗯。”

嗯完了,又欲盖弥彰地问,“她……让你来的?”

不想今秋仅是一笑,“殿下并未吩咐,是奴婢自己做主来寻驸马爷的。”

闻得此话,隋策便不自觉地放下了姿态,总算拿正眼瞧她。

“你找我?”

他奇怪地上下一番打量,玩笑似地揣测道,“莫非你也是受不了她了?好说,我可以想办法放你出公主府,替你寻个安稳的去处。”

那大宫女听言垂眸不答,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不知能否耽误驸马一点时间,有个地方奴婢想带您去看看。”

隋策眉峰微动:“什么地方?”

明月坊挨着米巷,后街的房舍密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是京城最偏僻的住区,住着全永平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今秋领着他走进一间老破小的茶楼,沿着采光不佳的木梯上爬至二层。

她信手推开“雅室”陈旧潮湿的门扉,示意大将军可以坐这儿吃口热茶。

隋策不知此人搞的什么名堂,故而只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等她下文,并不碰食水。

今秋站在窗前,将发黄的帘子掀起一角,垂眸从逼仄的夹缝里望出去,巷子胡同错综复杂,过客却不多。

大约等了小半柱香,她忽然回头唤道:“驸马。”

隋策起身走过去。

她顺势让开了位子。

从此处往下看是间四合小院,榕树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左侧的视线,只见得一个杏色袄裙的姑娘立于门前轻叩。

不多时主人家便将她迎了进去。

穿过老绿重叠的树叶缝隙,等到了开阔的正院,隋策才发现这人看着眼熟,像昨日被商音逐出府邸的大丫头。

她在厅堂的檐下许是与谁交谈,很快又好似起了什么争执,拉扯一番还挨了挺响亮的巴掌,最终捂着脸,怀抱一只包袱神色恹恹地快步离开了,嘴里犹自不平。

就在她走后不久,躲在屋檐之下的人方渐渐走进视线。

隋策几乎是一瞧见对方的举止就反应过来:“阉人?”

他心想:宫里的太监?

仿佛欲向今秋求证一般,隋策蓦地侧过眼。

那宫女仍旧不慌不忙的模样,反问说:“驸马以为这是谁的人?”

只这么一听,隋策当场会意。

休沐日商音的行程,怀恩街惊马,草料里做手脚……重华府里没几只耗子是办不成事的,所以仅可能是宇文姝的眼线。

他眼睛极快地眨了几下,瞬间便明白了什么:“那个姓冯的管事,还有余下的几个小丫头,他们也?”

今秋神情自若地牵起唇角,波澜不惊地颔首,算是回答。隋策愣了一愣,他无言地张口半晌,没寻到词找补,皱着眉费解:“不是……她想清理门户,为什么不直说?”

“事关皇室家丑,不好声张。”

他不禁道:“那她也可以告诉我。”

对面的大宫女不紧不慢地分辩:“您也没有给殿下这个机会啊。”

隋策:“……”

是,自己那会儿因为听了两个管事的话,几乎有些先入为主,满脑子都充斥着她寻人撒气的念头。

羽林将军舔嘴舔了好几回,终于意识到百口莫辩,他自认理亏地垂着视线,最后挣扎一次:“那、那她完全能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来解决不是吗?干什么非得让自己当恶人。”

“我这……还不是受那般场面影响,难免……”

隋策掩饰性地轻咳,“难免产生误会。”

他提起这个事的时候,今秋的目光倏忽动了动,大宫女一改先前的平静,清和的眼眸里映出些许认真的颜色。

她说:“驸马或许对还我们殿下不太了解。”

隋策闻之就在心头反驳:宇文笙我有什么不了解的,打小十来岁时就认识了。

便听今秋道:“大约在旁人眼里,重华公主生而尊贵,又得皇上宠爱,锦衣玉食,膏粱文绣,过着千万人做梦也羡慕不来的生活。

“但是驸马您仔细想一想。”

今秋:“殿下八岁没了生母,在宫中一无倚仗,二无根基,她是靠什么在皇上面前挣得名利地位的?”

言至于此,她诚恳地注视着隋策,一字一顿道,“您以为,深宫禁庭之内,就只有一个宇文姝吗?”

隋策眼睛轻轻地一抬,似乎从这番言语里读出了许多不曾摆上明面的晦暗与阴霾。

今秋避开他的视线,往窗边走了几步。

“早些年,殿下在皇上面前没有现在这样风光,小公主尚未夭折时,宫里的皇嗣共十二位,仅公主就有五位,她那会儿年纪尚小,和如今的长公主一样,在日理万机的天子心中未必有一席之地。”

“加上……荣贵妃过世,来往的人少了,就更没几个能想起她。”

鸿德初年有荣氏一族名声赫奕,这个,隋策是听过的。

“之后不久,殿下被送去了别的妃嫔处养着。听人说,当初的重华公主还不是这副点了引线的炮仗脾性,说话便要炸。

“她昔年胆子很小……”

今秋仿佛是有几分感慨,连神情都放温柔了不少,“看谁都觉得是好人,三两句言语就能引得她对你刮目相看,特别容易对人掏心掏肺。”

彼时的重华府内,商音正托腮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发呆,远处像是有下人来禀,她双目猝然发亮,忙提着裙摆跑过去,殷殷期盼着,等对方回复。

小厮模样的仆从躬身向她回话,兴许是带来的消息仍无所进展,她星眸渐次黯淡失色,垂头丧气地挥挥手,将人打发走了。

“殿下她……吃过一些亏。”今秋接着道,“受过不少骗。因有前车之鉴悬在头顶,才免不了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

“她不太懂得怎么正常地对旁人好……只觉得语气越冲,越锋利,方不至于被人欺负,受人蒙蔽。”

有那么一刻,隋策脑海里冒出一种鲜活的动物。

——像刺猬。

他想。

“驸马平心而论,自成婚以来殿下有真正害过什么人吗?”

她问,“恕奴婢冒昧,说几句不中听的。”

“以殿下在当今跟前的地位,如若想要摆脱这门亲,大可以编几个羽林将军犯上不敬的罪名,就驸马在闺房内与殿下吵的那几回架,细究起言词来,足够死上七八次了。”

“驸马觉得,她为何不这么做,反而要舍近求远折腾一出和离呢?”

隋策缄默着想了想,并没回答,突然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你和宇文笙,是怎么认识的?”

“她于你有恩,对吗?”

今秋叫他问得一噎,定定地与之对视片晌,才语焉不详地开口:“奴婢是被殿下捡回来的。”

她眼睑微垂,对此并未再有更详尽的解释。

“她的心肠其实不坏,只不过拿腔作势惯了,久而久之成了改不了的癖习。”

“此前我同驸马一样,有着相同的想法,也曾经误会过殿下很长一段时间。”

与其说是相同,不如说是更甚。

今秋由于宫女的身份,对商音不仅仅是误会,几乎可以用“畏惧”来形容。

尚未被分到重华殿时,在西宫围房处,宫人之间简直传遍了四公主的恶行。

什么揪头发,烙火炭,扯指甲……打骂折辱在她那儿都算恩赐了。

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因而在六尚局里,打发去伺候四公主比打发去安乐堂还严重,等同于最顶级的惩罚。

姑姑们索性直接拿她的大名吓唬那些刚学规矩的新人,效果真堪比止小儿夜啼。

今秋入宫后不善和人交流,独来独往久了,不经意就成了众人孤立的对象。于是当商音手底下正好缺两个空值时,她毫无意外的,给安排了过去。

五六年前,还没有重华殿,商音尚无封号,也不知跟着哪个妃嫔住在哪处宫宇里。

她在花坛中蹲着身子除杂草,大约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利落,被掌事的姑姑戳着脑袋破口大骂。

对方指甲很尖,直将她脸上戳出血印子样的豁口。

商音正是那时碰巧路过的。

她可能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走上前问“怎么了”。

今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哭声都压得颇为克制,她并未看见她的眼神,仅仅只是见到四公主投在自己膝盖边的影子,就已经要吓到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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