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歇脚的驿站内。
此地不及官驿大,顶多只能供人喝碗茶水。
那书生暂时被安置在柴房,由于周身湿透,寒气入骨,不得不找来店中伙计替他更换干净的衣袍。
商音和隋策于院外等候,后者正抱着双臂,瞥了眼屋内的动静,信口调侃:“这又是在哪儿给我找的一顶新绿帽子?这么弱不禁风,酸醋迂腐的小白脸……你倒是真好这口。”
她竖起眉毛瞪道:“什么叫‘又’啊,我都不认识他。”
商音看回柴房,嘀咕:“谁知道从何处来的。”
说话间,那躺在柴堆上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就醒了。
杨秀尚未睁开眼,便感到嗓子里似要冒烟般的疼痛,他彻夜受冻,适才更不管不顾地追着车马大喊,一觉睡醒,透支躯体的恶果当下反噬其身,整个人头重脚轻,连坐稳都困难。
在这种情况之下,周遭几时多出两道人影,他没发现倒也不算奇怪。
衣着华贵的公主同挺拔威重的羽林将军居高临下立于面前,仿佛两重天门,威压迫人。
女子的声音清丽且漫不经心:“听说你一路追着车驾要见‘公主’……叫什么名字?”
书生虽然人烧得迷迷糊糊,昏厥前最关键的记忆还在,知道她是“重华殿下”,一时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忐忑地抱紧自己,不敢与之对视,只瑟缩着回应:
“小人……杨秀。”
商音对他的名姓不甚在意,只问:“你满口嚷着有‘冤情’,说说看,受了什么冤。”
杨秀先是张了张口,而后竟谨慎地瞧了她一眼,满脑子都是四公主不近人情,shā • rén如麻,吃人心肝的流言,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作甚么?”商音对人的好意不见得能察觉,但对人的敌意可谓十分敏锐,顷刻皱起眉,“你不是哭着喊着要申冤吗?现在给你机会了,又吞吞吐吐。”
杨秀原还只是犹豫,给她这么一喝,愈发不敢吱声。
却也并非真的看人下菜,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涉及他的性命安危,以重华公主那四面漏风的名声,万一出卖自己,岂不是没头苍蝇撞到蛛网上,自寻死路吗?
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场面正僵持着左右为难。
书生的目光忽的落在了一旁的年轻将军身上。
当代学子既要考取功名,岂有不了解朝堂官场的道理,一眼就猜出,这位定是隋家大公子,隋太师的长孙。
太师虽已作古,隋氏亦非权臣大家,但因先辈威望犹在,杨秀这帮读书人对隋策的印象也都不错——至少是比重华公主要好上百倍的。
更别说这位公主态度凶恶,一看就如传闻中那般,不像什么好人。
杨秀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隋策,“军爷可是羽林卫都指挥使,隋大将军?”
隋策见他竟询问自己,略觉意外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应道:“不错,是我。”
“小生……”
杨秀避讳地偷眼瞅了一下商音,声音低不可闻,“小生有要事相告……”
重华公主是真没料到有人能当着她的面做出这般举动,当场炸了毛:“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能听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