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母没好气地说:“那是被你骗过来的!”
路楠认真地摇头:“我回家一趟,带着房产证和车钥匙,是为了向您证明,我有赚钱的能力、我有dú • lì的能力,可您视而不见;后来无论我在电话里怎么劝说,说海临市有商机,您还是都不肯信。我只能出此下策了,那么现在,您亲自来了,也见到张老师和徐大哥、也见到合作协议了,您愿意正视我的提议了么?这个单子,操作起来十分容易,和捡钱无异。如果您犹豫退缩,徐大哥随时可以找到别的合作伙伴,但是您……未必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因为,重来一次,再坚强、强大如我,也会心累的。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靠着几分微薄的希望和爱在坚持着。
女儿的态度认真、严肃、还有淡淡的紧张和哀伤。
路母看着她,哑口无言。
路楠吸吸鼻子,接着说:“我没有骗您,我只是觉得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如果不试试,您会后悔的。妈,”
路母发现,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单单是出落得大人样貌,而是说话做事,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并且有条有理,让人无从反驳。
其实上次女儿回家,她就发现了女儿的改变,只是她当时十分固执,觉得那是女儿‘暴富’之后,言行举止变得张狂了。
今日这份协议、徐澄之说的那番话,让路母彻底不能自欺欺人。
不是女儿异想天开,而是二十三岁的女儿,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路母应该为女儿感到骄傲的,因为放眼整个大家族、包括所有认识的朋友当中,没有人的孩子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但凡有,又有哪位家长能忍住不炫耀呢?
可是她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却是害怕。
因为,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变得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害怕之后,便是欣慰和难受。
欣慰的是,
在她浑浑噩噩这些年的时候,女儿已经长大了。
难受的是,
这样飞速成长的女儿背后,必然是有一对失败的父母。
路楠察觉到了母亲的动摇,再接再厉地说:“我听大姨说,要给您介绍工作。但是您真的甘心去做保洁、家政、超市营业员的活儿吗?”
路母怎么可能甘心。毕竟往前二十年,她都被人喊一句‘老板娘’啊,她也有自尊、她也要面子的。
但是现在的她,初中学历、四十多岁、长期没有工作经验,除了那些,找不到别的工作了。
“妈,其实,你真的可以的。”路楠最近一直做的动作,就是握紧母亲的手,从肢体方面传递温暖和力量。
“小时候,我学钢琴,回家不想练,你就跟我一起练习,最后你也学会了不少曲目。”
“学跳舞的时候,每天回家要开胯,我说太疼了不想学了,你就和我一起做,后来甚至可以轻松劈叉。”
“你说你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在公司开始涉足外贸就开始报了辅导班学英语,简单的对话都没有问题。”
“还有,电脑办公。从开始的一指禅打字到可以熟练使用五笔、后来使用excel和erp也得心应手。”
“妈,你看,你三十岁的时候在学习、四十岁的时候在学习,其实你一直都在学习新的技能。能生出我和路杨这么聪明的孩子,你当然是十分优秀的。”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试试呢?”
“妈,我知道这几年你很难受。但是,我们可以走出来了吗?过去的事情都是已发生且无法改变的了,现在,我长大了,我想帮帮你。以前你是家族中人人羡慕的老板娘,未来怎么就不能做一个人人敬佩的女老板呢?”
“妈,接受这样的改变,并不会让生活变得比现在更差了。”
“我时常在想。”
“那个会陪我弹琴、陪我跳舞的妈妈去哪里了呢?”
路楠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后来我想,其实那个妈妈一直在的,只是生活中的苦涩太多了,她把自己藏起来了而已。”
路母呆呆地站着。
呆呆地看着女儿。
以前,女儿也曾哭泣过——在她和前夫吵架吵得天崩地裂的时候、在她因为无名之火迁怒子女的时候,那时候,她心里想的是:对啊,离异家庭的孩子可不就是这样子的么,不哭,难道要笑?
只是后来,女儿就不哭了,只要回家就恹恹的,除了吃饭从不出房间。等到出去读大学就更甚,寒暑假都说要在外面做兼职,只是回去几天而已。母女两个渐行渐远,她只能通过每周一次的电话,去……去干什么呢?去影响她、去控制她、去伤害她!
时至此刻,路母的理智,回来了一点点。
其实,离婚并不是塌天大事,自己过不去的那道坎一直是——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