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爷爷不情愿地喝完牛奶,拉着犹想在儿子和孙儿之间掺和的老妻回屋休息去了。
到了房间,陈骁奶奶嘀咕:“建邦难得有一次提议到了我心坎上!也不知道希尧会不会答应。这去年建邦看希尧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年稍微好一点,要是一会儿他当着小路的面冲希尧发火怎么办?小路该误会咱们家家风了。”
陈骁爷爷掀开被子,慢悠悠地将脚从拖鞋里伸出来,睡前做了一套脚趾操,不紧不慢地说:“这你就放心吧,刚才希尧没回来,那个女孩子就同建邦你来我往地交锋好几次了,也没落下风。何况希尧摆明和女孩子统一战线,建邦现在啊也就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风水轮流转,这兔崽子终于也尝到了儿大不由爷的苦了!”老头还挺乐。
陈骁奶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小路的意思,她在那个什么海外市场部门待很久了,也想要新的挑战——这不是人妹儿的原话么。那么建邦给小路在总部找个合适的职位,这样希尧也不用同小路天各一方了。两全其美。可是我担心希尧不同意啊,希尧和他妈妈出国那么多年,一口一个尊重女性职场权利的,太端着了。要我说,当年他回总部,直接把小路调过来,现在我们说不定都抱孙子啦!”
“……老天疼憨人,你一直都思虑得少,所以现在身体比我强多了。”做完脚趾操的老爷子躺下,将被子拉至肩膀齐平,“睡吧。”
“你这老家伙,说话神神叨叨的,明天早上连半块辣腐ru都别想吃了!”陈骁奶奶如是发狠地说,“睡觉睡觉!”
客厅里,董事长在儿子想要将他面前的茶盏拿走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然后抬眼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年轻女孩子:“你刚才说,你想要当海外子公司的总负责人,但是时限仅为一年,这期间你愿意同手下人顺利交接直至平稳度过人事变更期?”
陈骁震惊地盯着路楠。
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太一样。
路楠点头。
如此直白且坦白,确实和他们之前商量的对策完全不沾边。
不过她也是见到董事长,通过她察言观色的手段,选择最适合当下的谈判态度。
是的,那是一场隐晦的谈判。
董事长确实是虚张声势,并且同去年不甘放权的架势完全不同。
路楠看得出来,董事长现在的心态其实已经调整的挺好了,只是他依旧对陈骁独挑大梁有些不放心,所以对自己这样在源川有双重身份的人更为忌惮一些——董事长觉得,自己在源川的职位有些高,同时,对陈骁的影响力也有些大,这两者如果只有其一,董事长都不会这么忌惮。
在陈骁回来之前,他爷爷奶奶确实在客厅端坐缓和气氛,但老人家对公司业务全然不了解,抱有‘女孩子干这一行很辛苦,不如来总部转管理岗位’的观念。
董事长语重心长地直言,海外市场重组之后,以路楠的资历恐怕难以服众,总部这边打算再派一稳重的前辈过去,为她和仇超群理清海外市场子公司的人事脉络,希望路楠心里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并表示他更希望像路楠这样有能力、有拼劲、能创新的人才能够来总部,为总部带来全新的活力。
路楠当即明白了董事长的顾虑:他确实看到了自己的业绩、也承认了自己的能力,可是他的骨子里还是有几分自大,或者说是想要为儿子掌控自己这个不确定因素。
在商言商,这没有错。
一个有能力的人却不续约,就算路楠自己是老板,也不会放心用这样的人。
所以,路楠直接对董事长表明,她愿意尝试新的挑战(辞职)。
接刚才的话,她在董事长和陈骁面前说:“是的,我想等到海外市场子公司稳定之后,去做一些自己更感兴趣的事情,当然,我敢保证同白酒行业没有丝毫瓜葛。”
董事长问儿子:“你知道?”
陈骁无奈地看了路楠一眼,然后点头。
既然这样,董事长也不想枉做坏人,他点点头,赞许地说:“年轻人,勇于尝试、勇于追梦是好事。”
大概,只要路楠的尝试和梦想不在源川,董事长就觉得心安了。
只要这样,他儿子就不会如他一般,离婚被分走身家、后来交的女友也牢牢把持房地产公司的权柄——董事长在前妻和女友身上吸取的教训,不想让儿子也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十点左右,路楠告辞。
陈骁打算开车送路楠回酒店。
董事长咳嗽一声:“都回来了,今晚不在家里住?”
路楠起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捏了他的小臂一把。
最后,刚才酒店送路楠的车和司机都还在呢,原木原样地把路楠带回去。
酒店接送人开的是商务车,路楠坐在后排,看着与京市截然不同的冬日风景,实则想的是:这么说开了也好,我本就想走了,能以此为跟着我干了一场的下属们争取一个晋升的渠道,也不枉费他们跟我一场。机会我为他们争取到了,我多留的半年能让他们坐稳升职之后的位置,至于再以后——那就看他们的本事和造化了。
路楠走了之后,刚才客厅欢乐祥和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希尧,来我书房。”董事长打算和儿子再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