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恍然想起在京中时,每年这个时候,哥哥都会带着她打雪仗,还有温载和温荣。后来府中有了瑞哥儿和小鹿,打雪仗的时候就更有趣了……
温印嘴角微微勾了勾,眼前的百余茫茫里,头一遭想起的,都是早前欢喜的记忆。
她想哥哥了。
苑外,朱媪的声音传来,“这才晴了小半日,又下雪了。”
温印仰首,空中是又开始飘雪。
温印伸手,雪花在指尖融化。
温印朝元宝道,“元宝,铜钱,陪我去梅苑走走。”
“好!”元宝和铜钱都乖巧放下扫帚。
朱媪等人留在苑外扫雪。
主苑有通往梅苑的长廊,元宝和铜钱跟在温印身后。小小的脸蛋冻得通红,但同夫人一处,就不用再辛苦扫雪了,元宝和铜钱脸上都是偷懒之后的笑意。
“院中都摸熟悉了吗?”周遭没有旁人时,温印问起。
元宝和铜钱都点头。
元宝先开口,“院中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七个狗洞,可以爬出去的地方也有十来处。值守的禁军每隔一个时辰换班一次。他们主要守在梅苑,主苑,前苑和兰香园附近。”
铜钱又道,“可以藏人的地方,有好几处,但还没有走完,就看到一处柜子后面有个小密室,不大,可以容纳两个人。”
温印轻声道,“不急,再继续找,这处是早前的皇家园林,一定有暗道,但务必要小心。”
“是。”元宝和铜钱两人都应声。
元宝和铜钱年幼,可以当她们两人闹着玩,比让黎妈一处处排查快,也细致很多。未必用得上,但一旦要用,有备无患。
快至梅苑处,前方快步上前三两个管事妈妈和粗使婆子,“见过夫人。”
算上成亲当日,温印也才到离院第三日上,认不全,便轻嗯一声。为首的是管事妈妈模样,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
“夫人唤奴家余妈便好,是贵平公公让奴家来接替王妈的。”余妈自报家门。
“哦。”温印清楚了,是特意来寻她的。
也是刚来,所以对院中也不熟,所以两个粗使的婆子带着她在院中熟悉路,正好遇见,便上来行礼。
“不扰夫人雅兴,奴家晚些再向夫人请安。”余妈低头。
“好。”温印领了元宝和铜钱继续往梅苑去。
这么看,贵平的确是新遣了管事妈妈来,没有用院中的人。
梅苑在另一头,去梅苑的路上画了些时候,等到梅苑时,元宝和铜钱在梅苑跑着玩了许久,温印看着她们两人打雪仗,也偶尔会参与。
临近晌午,外院的小厮前来,“夫人,昨日黎妈吩咐了要给院中寻修建暖亭的工匠,今日倒是来了三家,外院的卢管事怕不清楚夫人想要的暖亭样式和喜好,夫人要得急,卢管事让小的来问夫人一声,可有时间去看看?”
“好啊。”温印敛了目光。
偏厅中,温印在屏风后的暖阁内,手中是三家递上来的样式图册。
卢管事就在温印身侧,看温印翻着图册。
第一家的和第二家的,温印都看过一眼,到第三家的时候,温印目光停下来,“这处样式倒是别致。”
卢管事会意,“曲工留下吧,另外两位可以先走了。”
有小厮领了人离开,卢管事还在。
隔着屏风,温印问起,“这处暖亭,像是定州的式样?”
屏风后果真是韩渠的声音,“夫人慧眼,小的听闻夫人早前在定州小住一段时日,所以特意选了定州的暖亭式样,定州在南边,多雨水,所以亭顶同咱们京中不一样。夫人可看看第六页和第七页,这两处都是定州的暖亭样式,但前者简易些,搭建也只需半月;后者的雕栏和样式都要复杂得多,要月余。早前听管事说,夫人想赶在年关前搭建好……”
温印指尖轻敲桌面,“也不是,这处院子要久住,讲究些好,我喜欢复杂些的,还有,所有雕栏的图案我都要过目,不吉利的不要,这些日子你多走动勤些,尽量定下来赶在年关前完工。”
“小的明白了,小的明日就带雕栏的样式来给夫人过目。”
温印道,“明后两日有事,大后日再来吧。”
韩渠应是。
卢管事去送时,韩渠尽量低头,做出唯唯诺诺怕打量周遭禁军的模样。
明日是出嫁第三日,温印要回门,要在府中歇上一晚,翌日再回离院。但她没想到韩渠这么快,今日就能同韩渠接头上,年关前,韩渠都会频繁出入梅苑,说话的机会很多,不急在这一两日。
温印在书斋看了一下午的书,又用过了晚饭才回的主苑。
黎妈迎了上前,接过她手中取下的披风,阖上屋门,悄声道,“不肯吃东西,窝在床榻出神坐了一整日,不说话,也不吃不喝,老奴劝不动。”
温印倒是平静,“倒也没什么,昏迷多时醒来,忽然舅舅没了,自己和父亲都被软禁,又在病榻,需啊哟时间。”
话是如此,黎妈担忧,“会不会意志消沉下去?”
温印看了看她,温声道,“那也得靠他自己。”
温印问起,“对了,胡师傅什么时候来?”
李裕是东宫,意志消沉也消沉不了两日,相比起他会意志消沉,温印更关心他那身病。
说起这处,黎妈叹道,“原本说好晌午过后就来的,但被陆家……”
黎妈改口,“被陆国公府上拦了下来,先去了那头。”
黎妈原本就对陆江月颇有微词,眼下更是,“这是摆明了欺人。”
温印不以为然,一面翻开水杯倒水,一面淡声道,“也不奇怪,从小到大陆江月都是,她听说我要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什么都要同我比。早前只是陆尚书的女儿,眼下是陆国公的女儿了,不得趾高气昂些?”
话虽如此,黎妈心中不舒服。
温印轻抿了一口,继而放下水杯,“由着她,别因小失大,让人看出端倪来了,得不尝试。李裕这处还要先瞒着,早一日晚一日不打紧。”
黎妈应好,只是口中又叹了声,“倒是殿下这处,原本就病着,不肯吃东西也不进水怎么能行?”
温印笑了笑,“饿两顿就好了,他眼下心中郁结,也咽不下去,等明日胡师傅看过再说吧,今晚在屋中备些糕点和水果就是了。”
黎妈应是。
等温印撩起帘栊回了屋中,李裕还坐在原处出神,是真的目光空望着一处出神。
看到是温印出入,不是黎妈,李裕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她晨间咬过他,他心里别扭。
“我去沐浴,有事唤我。”温印轻声。
李裕微滞。
温印撩起帘栊去了耳房中,很快,耳房内窸窸窣窣的宽衣声和水声传来。李裕怔住,他是不习惯这样的场景,尤其是眼下,在离院这样的地方……
但温印的回来,让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一整日过得很快。快到他才来得及从她口中的只字片语,结合早前的记忆和朝中局势,复盘这次京中变故的细节,猜测了京中其余人的处境,就到了眼下这个时候。
黎妈是她身边的人,来问了几次他要不要用饭,他都摇头。
才知晓京中的事,他没胃口。
他要先缕清思路……
温印回了屋中,耳房中的水声让他转了一整日的思绪,好像终于有了片刻停下的时间。
恨意,沮丧,疲惫和窒息,复杂得凑在一处,他再度仰首空望向一处。
稍许,耳房中的水声停止了。
他知晓她沐浴完。
想到她要回屋,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别扭,紧张和犹疑不定,但时间一分一毫过去,温印一直没出来,……
眼下,他在离院犹如困兽,只有温印可以倚仗。
虽然不想用这个词,但似是也只有这个词。
离院内外都是禁军,院中都是李坦耳目,他是废太子,早前东宫的人早就没有了,他在离院中除了可以倚仗温印,根本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人都见不到,会被困死在离院,做一辈子的废太子。
李裕又等了片刻,还没见温印出来,李裕才下了床榻。
他不好出声,就在耳房外等了等,耳房中还是没有动静,他只能厚着脸皮撩起帘栊时,耳房内温印也正好伸手将帘栊撩起来,两人都没料得的四目相视。
李裕:“……”
温印:“……”
李裕见她青丝垂下,斜搭在肩头,还有发梢未尽的水滴顺着……李裕才想起她刚才应当是在耳房中擦头,所以没动静,李裕心虚移目。
温印莫名看他。
李裕不好意思说起方才的事,温印瞪大了眼睛,“水我用过了。”
李裕:“……”
他不是想。
温印又眨了眨眼,好似反应过来,“那,让黎妈伺候你沐浴?”
李裕微恼,“温印!”
作者有话要说:鱼宝宝:她咬我,还不给我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