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有段时间,经常会梦见自己被困在打烊后的商场里。
那往往是一场开心的梦,因为可以随心所欲触碰那些平日眼馋却没人给买的动物布偶,也可以咧着嘴一边流口水,一边不停将各种零食往怀里捧。
我一般都是在傻笑中醒来,但迎接我的不是成堆的零食和小玩具,而是过分刺目的晨光,以及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
后来长大些,我偶尔也梦见同样场景,可内容却大相径庭:
在密闭的,灯管忽明忽暗的大商场里,我被狼人(有时是丧尸)追赶着,紧迫感从头发丝贯穿到脚心,每当快被抓到拧断脖子时,我会惊呼着醒来,浑身浸泡在汗水中。
所以今晚答应竹汜来这里,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我侧过头,它正手舞足蹈地和诸伏景光吹嘘自己的斗笠有多厉害,后者很耐心地听着,并报以感激的微笑。
虽然嘴角还有新鲜的血丝溢出来,胸口也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那些“血”,滚落在地上瞬间就消失了,就好像被地板吞咽了一般。
这幅场景有够怪异的了。
我偷偷瞄了眼他左胸处模糊一团的贯穿伤,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他这时朝我看来,温和地笑笑,我忍不住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胸口,蹙眉问道:
“疼吗?”
他愣了一瞬,缓慢摇头:“或许痛过吧,这会儿什么感觉也没有。”
那就好。我抿嘴,做了一个毫无含义的表情,然后移开目光。
他似乎还在看我,眼光里有些额外的意味。我把斜挎着的帆布包转到身前,假装低头翻找东西。
不太习惯承接帅哥的注视,这是我的毛病,和他无关。
在胡乱翻找中,一管口红滑了出来,滚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划破黑暗下的岑寂。
我连忙转身,想趁它还没滚远赶紧抓住。
不过它很快就停住了。因为一只穿着老式木屐的脚,拦住了它。
我发出无声的惊呼,顺着木屐里的白色袜子往上看。
光裸纤细的小腿,素色的和服,深而直的锁骨,优美的天鹅颈,看不清脸,因为他带了一只很日式的狐狸面具。
“啊,是沙华大人!”竹汜在我身后惊呼一声,夹杂着哭腔。
接着,耳边传来“刷”的一声,它像短箭一样扑到来人的胳膊上,以树袋熊的姿态紧紧抓着他的上臂。
“呜呜呜,沙华大人,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呜呜……”
我木呆呆的向上仰望着,看见来人动作轻柔地将胳膊向胸口收拢,同时摘下面具。
他一头顺亮的银发,皮肤异常白皙,好像瓷器,反射着圣洁的白光,照亮了附近的一方空间。
“这不是找到了么,小家伙。”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声音十分悦耳,可我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半伙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多亏了绫子大人,她无私地帮助了我,您一定要奖励她,好不好,沙华大人?”它像个撒娇的女儿般央求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每次被夸,我都会莫名羞涩,就好像自己德不配位。
沙华大人将脸转向了我,微笑道:“是这样啊,真是非常感谢,嗯,绫子小姐?”
他奇怪似的歪了一下头,银发在肩头簌簌滑动。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真身,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什么东西不痛不痒地触摸了一下。
接着他又朝我身后看去。
竹汜立刻解释了一番景光的情形,沙华轻点头,目光像是看着我,也像是看着后方的诸伏景光。
既飘忽又专注。他真的是妖怪吗?
“原本应该好好感谢你的,小姑娘。”他蹲下身,捡起那管杂牌子口红,递给我,“但是我们时间有限,必须在月亮最圆的那一刻离开,所以——”
他把手伸进宽大的袖袍,摸索几下,掏出一张卡片,翻转过来,一张二维码赫然展现在眼前。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扫一下,按要求完成任务,就能够达成心愿。”他慈祥地笑道,“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扫码的时候就许下吧。”
我像是身处梦境,一脸懵地掏出手机,机械地扫码、许愿……
因为他说时间紧迫,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我,就算完全摸不着头脑,身体也已经开始了行动。
扫码成功,手机发出“哔”的一声,接着一大团暗金色的光芒溢出屏幕,吓得我以为手机要炸了。
光团很快熄灭,一个小小的同颜色图标在闪烁,图标中央是一个大大的S。
我困惑地抬起头,想问个清楚,却愕然发现,沙华的整个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啊,那个,那个,请等等——”
沙华大人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的手机,又左右摆了摆,嘴唇动了,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