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液体让沈沛皱眉,他不太温柔的用手指擦掉若冉的眼泪,“难受?”
若冉没有动作,呆呆的愣着,沈沛发现她的眼泪越来越多,一时间也找不到帕子,就拽起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泪,期间秦王殿下还觉得这袍子不好用,嫌弃的不行。
“奴婢没事……”
“蠢货。”沈沛骂骂咧咧的替若冉一点一点的擦掉眼泪,那价值千金的华服擦了泪后就被他扔在地上,这会儿见若冉还是难受便忍不住开口数落,“平日里矫情的不行,这时候怎么就跟哑巴似的?爷是什么恶毒主子不成?”
若冉的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她当然知道沈沛并不是什么恶毒主子,可以说她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沈沛给的,莫说是苛待她,甚至连亏待都不曾有。
她不是不知道的。
“平时瞅着挺聪明的,怎么越来越蠢了?”沈沛一边嫌弃着,一边把人搂的紧紧的,他其实也不知道这办法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这是沈沛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他见不得若冉难受,这份小心翼翼,若冉当然能感受到的。
她抓着沈沛的手臂,缓缓的靠上去,借着他的小臂,遮挡住大半张脸,这才瓮声瓮气的说了句难受。
声音很小,可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沈沛听到了,他伸出手,略显笨拙的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也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翻来覆去都是骂她的,若冉甚至都听不太清楚,只是放肆的享受着沈沛的温柔。
放纵着自己,沉溺其中。
“就,一点点难受……”若冉眼泪不停的掉着,她甚至都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小声小声的啜泣,沈沛从来没有安慰姑娘家的经验,陪在他身边最久的就是若冉,若冉平日里从不会这般柔弱,咋一见到哭哭啼啼的若冉,沈沛瞬间没辙了。
只能手忙脚乱的哄着她,“别哭啊……爷给你银子成不?或者南海的夜明珠?今岁的朝贡爷吩咐下去,都让他们送夜明珠可好?”
“或者你想要什么?你说……爷一定给你办到。”沈沛语无伦次的哄着人,这会儿哪怕是若冉要天上的星星,沈沛说不定都会去想一想法子。
在沈沛固有的印象里,哭哭啼啼的女人都是麻烦,他连多看一眼都嫌弃,当日姚素弦在他哭的梨花带雨美不胜收,他却只想把人给沉湖,如今若冉哭的眼泪肆虐丑的不行,沈沛却在考虑要如何哄她高兴。
半点嫌弃的心思也生不出。
沈沛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只隐隐约约觉得,要这个人是若冉的话,哄一哄她也不是不可以,他见不得若冉难受。
若冉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委屈,都尽数淹没在沈沛的安慰里,那些混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幸运的多,有些东西,不是她可以期待的。
若冉抓起沈沛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轻声的问身后的人,“爷,您方才说的,是真的吗?要给奴婢银子和夜明珠。”
沈沛所有的心疼和安慰都戛然而止,甚至连拍着若冉肩膀的手也僵硬住……
他狠狠的瞪着若冉,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挖空心思安慰若冉,看着她虽然难受却财迷的模样,沈沛当真是气的不行。
他咬咬牙,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却又舍不得对她怎样…
心里矛盾极了,只能咬牙切齿的打断若冉的异想天开,“你做梦!”
“是您方才说的呀……”
“当爷没说过。”
“可是奴婢都听见了,您哪能说话不算话?”若冉的声音有些委屈,满脸的不高兴。
沈沛气极反笑,方才还半死不活的,这会子说到银子就这般生龙活虎了?感情他真情实意的安慰了半晌,还不如点身外之物?好,当真是好极了!
“你再敢说出半句让爷不高兴的话来,爷就把你扔到江里去喂鱼。”沈沛低声威胁,可搂着若冉的手臂却没有晃动分毫,若冉乖乖的顺着台阶下去,再也不敢说半句话。
两人相偎相依的靠在床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屋子里安静的不得了,船依旧在晃动,因为夜深人静,甚至还能听得见浪花拍打的声音。
期间四喜来过一次,原本是想送药的,却被沈沛的侍卫长俞长胜拦着不让进,两人都不是蠢笨的,有些事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到一点儿边,只是大家伙都有默契,谁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
若冉其实也清楚,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是怎么扯都扯不清的,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倒也是极好的。
若冉靠在沈沛怀里,缓缓的看向床幔,船舱依旧在晃动,可因为沈沛抱着她的缘故,她甚至觉得都没有那么难受。
只是有个人,总能不合时宜的让她招架不住……
“你还有脸说本王,本王让你快些好起来,你不也没答应……”他没好气的嘀咕着,若冉紧紧的咬着唇闭上眼睛把眼泪用力的憋回去…
却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一片安宁,让她眷恋不已……
若冉甚至生出贪念来,只希望不要醒过来。
……
沈沛确定若冉熟睡之后,才翻身下床,自顾自找了一件衣衫穿上。
刚一打开门,便发现杵在外头的俞长胜和四喜,两人显然也没想到沈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纷纷傻了眼,还以为自家主子要陪一宿……
好在还算是训练有素,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王爷。”俞长胜抱拳。
“爷。”四喜卖乖。
“你在外头守着,等她醒了来告诉爷。”沈沛吩咐着四喜,然后让俞长胜跟着自己来到另一处屋子。
俞长胜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看着沈沛随意的拆开那道密旨,瞬间虎目圆睁,就要回避,却被沈沛拦住,“行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沈沛不太在意,拆开扫了眼,父皇命他去扬州调查扬州官员和盐商之间勾结的证据。落款是苍玄帝的私印,倒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稀奇的是,沈沛发现上头的落款,并不是皇兄同他说的那一日……
“皇兄可有让你兄长交代什么话?”沈沛忽然出了声,俞长胜的兄长不是旁人,便是东宫的侍卫长俞森,两人都是皇家暗卫出生,原本都是侍奉在沈靖身边的,可沈靖不放心自家弟弟,这才把俞长胜给了沈沛。
这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会以为兄长想要趁机监视,可到了沈沛这里,只觉得皇兄太善解人意。
一对兄弟的主子也是一对兄弟,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可其中苦楚,也只有俞长胜自己清楚。
事关重大俞长胜也不敢马虎,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才悄声说了句:“姜家。”
沈沛:“……”
折腾的没完了是吗?哪里都要去参一脚?
“自以为是的东西,当真以为自己是举足轻重的权臣?如今不仅手伸的那么长,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沈沛冷着声讽刺,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皇兄特意交代,自有其用意。
“姜家最近又做了什么?”沈沛随口问道,他一向不爱管这些事情,这次因为是沈靖的要求,他才勉为其难的来走一遭。
“像是在和皇后娘娘商议,您同柔嘉郡主的婚事。”俞长胜战战兢兢的回复,只觉得姜家当真是胆大的很,这分明就是在老虎头上薅毛,谁都知道秦王殿下最厌烦的便是谈婚论嫁,偏偏就有人要往心口戳。
“他发梦。”沈沛的声音冷漠到极致,同样也厌烦到极致,他和皇兄的这位好舅舅,同样的把戏到底要玩几次?
见天不是想着给皇兄塞女人,就是想着给他塞女人。
年纪一大把,长得其貌不扬,想的倒也是挺美。
俞长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沈沛也没想着要为难他,便开始问起船上这些江南学子的事情,“他们怎么说?”
“其中一个公子,是扬州景家的,景家世代书香门第,在江南一带极受学子们的推崇,景大公子这次便是赶着回去参加父亲的五十大寿,所以才着急了些。”俞长胜一板一眼的回应,跟在沈沛身边这么久,主子是什么心思。
当属下的当然也是略知一二的,沈沛如今这般语气平常的问,便是没有多大的事儿了。
“景家?”沈沛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字好像也是听到过的,就是不怎么清楚,他想起若冉说这些个才子就知道做些歪诗酸话讽刺人就有些想笑。
“这艘船不大,让他们要吟诗作对就躲远些,别过来吵吵嚷嚷的搅和的人不安生。”沈沛淡淡的吩咐了几句,就把此事揭过,俞长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果然,能劝的了王爷的,还是只有若冉姑娘啊!怪不得四喜那小子无论发生何事都要找若冉姑娘,感情是这么一回事。
俞长胜心思转了转,开始思考自己和若冉姑娘平日里有没有什么接触,可他想了想才惊觉他和若冉并没有交集,怪不得同样都是爷跟前不受待见的,四喜那小子能比自己少挨那么多的骂。
以前怎么没想着要和若冉姑娘搞好关系?当真是失策的很。
“你不去外头候着,杵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爷请你出去?”沈沛没好气的骂道。
俞长胜只能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走了出去。
沈沛把那道密旨收好,又摊开信笺写了一封书信传回京城,而后又摊着宣纸,凝思出神。
沈沛思索着姜家和盐商还有江南一带官员有何联系,他深知这事儿和姜家是脱不了关系的,可查到最后也许结果并不一定能够如他所愿。
沈沛在纸上随意的勾画,可这条线却怎么都串联不上,等他放松心思抬眸,才惊觉已经到了丑时。
冬日极冷,他心里又记挂着若冉,索性把那张纸放在火盆里烧了,回到原先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