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珍珠推开西厢房门,抬眼就看到端着水盆站在东厢房门口的潘氏。
沈珍珠客气地喊了一声大伯娘。
潘氏的笑容里看不出丝毫破绽,“珍珠起来了,今儿你姑妈要过来,你吃过饭之后就在屋里别出来了。”
沈珍珠也回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大伯娘,姑妈来了我自然该去问好,岂能躲起来。”
潘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快要死的丫头又活了过来,果然是命硬,连嘴巴也越来越硬。不用急,等你去了胡家,再硬也给你整治好了。
屋里的沐氏走了出来,“珍珠回屋去,我给你端水来洗。”
说完,沐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潘氏。
潘氏觉得沐氏的态度对她不够尊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二弟妹,你们原说把珍珠当儿子养,她性子犟一些也就罢了。如今她既然要去姑太太家里,这性子也得收一收,胡家可不兴随意跟长辈顶嘴的小辈儿。”
沐氏这才转过头看着潘氏,“去胡家怎么了,难道大嫂觉得姑太太是个刁钻婆婆?可别让娘听到大嫂的话。”
话音一落,沐氏扭头就进了屋,啪的一声把房门带上了半扇。外头潘氏气得准备回嘴,忽然听到上房婆母沈老太太叫她,只能先去应付婆母。
等潘氏走了,沈珍珠对着沐氏竖起大拇指,“还是娘厉害。”
沐氏轻拍了女儿一下,“别听你大伯娘浑说,胡家的事情还没个定数呢。我和你爹不答应,你祖父也不能随便就把你许给胡家。”
沈珍珠呼了口气,“娘,这事儿总拖着也不是办法,咱们且得想个长远的法子才行,不然祖父总把眼睛盯在我身上。”
沐氏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疑惑,“这事儿肯定有鬼,你小时候外头算命的都说你是富贵命,怎么可能克祖父。”
沈珍珠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克着沈家祖父了。上辈子她还不到三十岁就因重病而逝,没想到再一睁开眼,穿越到了病得只剩一口气的沈珍珠身上,还继承了她的一部分记忆。
沈珍珠愉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她给自己定了目标,好好过每一天,好好再活一辈子。反正上辈子父母都没了,她在那里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以后就安心在这里过日子吧。
心安定下来后,沈珍珠每天好吃好睡,才两三个月的功夫,不仅色好了许多,脸颊上还长了些肉。
沈珍珠身体变好了,沐氏和沈复年喜极而泣。然而,沈老太爷却不高兴了。
这里面有个缘故。
沈珍珠出生那天,沈老太爷摔了一跤,差点没命,他心里就认定这个孙女克他。后来的十五年里,沈珍珠三天两头生病,而沈老太爷却连个喷嚏都很少打。他心里开始把孙女当成了附身符,再也不提孙女克他的事儿。
沈珍珠穿越过来后,身体越来越好,而沈老太爷却再次病得起不来身。
前几日,沈老太爷忽然请了个道士进门,那道士也一口咬定,沈珍珠克祖父,这回她身体康复,也是借了祖父的命。
这可了不得,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年代,谁也背不起这个罪名。以前只是沈老太爷自己心里嘀咕,现在摆到了明面上,沈复年和沐氏心急如焚。
沈老太太劝老头子莫要听信外人胡言乱语,沈老太爷不置可否。
事情又僵住了。
沈老太爷自己想到个好主意,给沈珍珠找婆家,立刻嫁出去。消息还没放出去呢,沈珍珠的亲姑妈沈氏立刻悄悄上门,她想求亲侄女回去做小儿子媳妇。
这不,今儿就是沈氏上门正式跟娘家人提亲的日子。
沈珍珠摸了摸身上的新衣裳,我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呢,怎么能随便就嫁人。就算要嫁人,也得是我中意的人才行。
胡家那个表兄沈珍珠见过一回。天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怕亲娘怕的要死。况且那是亲表兄,这种近亲关系,沈珍珠万万不能答应。
沐氏端来热水,把女儿拉进内室梳洗。
她一边给女儿梳头一边轻声问,“你老实告诉娘,你心里中不中意胡家?我看少言那孩子十分听你的话。”
沈珍珠想摇头,一下子扯到了头发,疼得嘶了一声,“娘,您别开玩笑了。一旦我去了胡家,姑妈是婆婆,我们之间起了点龌龊,连娘家人都不帮我,我才不干。”
沐氏立刻笑道,“既然你心里明白,我就不多说了,今日我定要把胡家挡回去。”
话音一落,沐氏把手里的珠钗戴到了女儿头上。
沈珍珠起身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十五岁的姑娘,杏眼琼鼻鹅蛋脸,身条好相貌好,且十分健康,她很满意。
欣赏完毕,沈珍珠拉起沐氏的手,“娘,祖父说我在家里克他,要给我找婆家,爹不能开口阻拦,否则就是不孝。我没有兄弟,若是您开口阻拦胡家,所有人都会指责您,说不定大伯娘又要让您把她家的文岳过继来当儿子。只有我自己开口,才合情合理。”
沐氏不答应,“你小孩子家家,若是和你姑妈起了口角,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再说了,就算今日退了胡家,明日还有无数家呢。你别管,我和你爹会处理好的。”
沈珍珠按住沐氏的手,“娘别担心,我自有法子,您到时候见机行事。”
娘母两个一起掀开帘子进了中间的小厅堂,遇到了正坐在那里的沈复年。
沈复年看着穿戴一新的女儿,咳嗽两声后道,“我儿今日气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