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什么事,陆北柠答应了跟张昊去奶茶店。
张昊给她买了一大杯杨枝甘露,作为回礼,陆北柠送他一杯豪华的厚ru红豆拿铁,跟着两人在距离奶茶店不远的人工湖岸边长椅上坐下。
看起来很像情侣约会的气氛,可实际上谈论的内容却与二人无关。
“据我所知,林宝念跟隐哥好多年前就认识了,”张昊把吸管啪地扎进奶茶杯里,吸了两口红豆含糊不清地说,“好像是隐哥高中时候吧,交情不浅。”
“隐哥呢,因为家里的情况,从大一就开始接外包,那时候他自己单干,后来干多了,门路也多了,就琢磨工作室,林宝念早年是个模特,手头有点儿小钱,关系又很好就投资他了。”
陆北柠听到“家里情况”,有些意外地瞥向他,“周隐家里什么情况。”
张昊微微抬眉,“你不知道?”
陆北柠摇头。
事实上,她和周隐并不算熟,也自然不可能去打探他的家里情况。
张昊迟疑了下,如实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家里有个慢性白血病的妹妹,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奶奶。”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陆北柠还是在听到答案时怔住了。
诚然她再不谙世事,也知道白血病和瘫痪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周隐身上扛起了生活所有的重担。
然而这一年的周隐,也才不过大三。
注意到她脸上的怔忡,张昊扯起嘴角,语气几分耐人寻味,“倒也不用这么心疼他,人家好歹一老板,可比我们这些穷学生过得好着呢。”
“……”
一下被说中心思,陆北柠哽了下,“我没有。”
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陆北柠赶忙喝了口杨枝甘露,甜腻的果肉流进口腔,她听到张昊说,“你别看隐哥那一个小工作室不大,一年也不少赚,不然他怎么给他妹治病,怎么雇保姆照顾他奶奶,不都是从那儿出的么。”
“至于林宝念,你问我他们俩什么关系,”张昊呵笑了声,“我只能告诉你,我也说不清。”
“大一的时候吧,我觉得俩人应该是一对儿,结果到了大二那年,林宝念就傍上了大款,不过就算这样,俩人也从没断过联系,有时候林宝念心情好了,还叫我们哥几个跟着一起出去吃饭蹦迪,当然,都是她出钱。”
刚巧吸到一块发苦的芒果肉,陆北柠口腔顿时涩意弥漫。
“而且我听说,隐哥那边的一些生意,也都是林宝念介绍过去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捆绑,不管是生活还是生意,”说到这里,张昊看向陆北柠,“你说一男一女长时间捆绑在一块儿,什么情况都没有,可能么。”
陆北柠紧绷着嘴角。
张昊风轻云淡地耸肩,“反正换做是我,面对那么漂亮一女的,我做不到。”
他的话字字如锤,锤得陆北柠脑子一片混乱应接不暇。
有那么一瞬间,陆北柠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
偏偏张昊这个话夹子一打开就关不上,正儿八经地对陆北柠说,“我真不建议你去他工作室,先不提别的,就说林宝念,她那性格一定会刁难你的。”
陆北柠没说话。
张昊顿了顿,像是有些于心不忍,“至于隐哥,我好歹认识三年了,他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他那人怎么说呢,看着冷,但又对谁都挺好,就导致特别容易让女生误会。”
他摸了摸后脖颈,勉为其难地说,“就算有时候知道别人对他有意思,也不太懂得拒绝,所以到最后,受伤的都是——”
陆北柠最后的自尊没允许他把这句话说完,“噌”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话音戛然而止。
张昊仰头看着陆北柠。
此刻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她甚至看都没看张昊,无比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学长,我想起来我还有课,就不陪你聊了。”
说完,也对方不管什么反应,直接把手里的杨枝甘露毫不犹豫地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啪”的一声,无比刺耳。
不顾张昊呆愣的表情,陆北柠木着一张脸转身霍然离开。
陆北柠没有课要上。
她只是不想待在那里。
但也不想回宿舍,就这么沿着人工湖被吹了整整一圈的冷风,最终去了教学楼附近一个四下无人的矮巷。
矮巷破旧又静谧。
墙根野蛮生长着看似不合时宜的青苔。
天空也似蒙了一层灰,入秋之后,显得格外萧条。
陆北柠靠在栏杆上,对面是一条还算清澈的小河,小河岸边是座三层的红砖教学楼,又隐隐的小提琴声音传来。
静静看了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一盒老船厂,还有一枚新买的银色打火机,从中抽出一根,犹豫了几秒,学着周隐的样子,点燃。
袅袅白烟升空。
空气中滋生出浓郁的巧克力甜香。
陆北柠试着抽了一口,甜中带着一丝涩的口感,让她十分不适地咳了几声。
那些说不清到底是因为被拆穿,还是希望破灭的难过,却在这一刻得到纾解,眼眶也跟着不争气地红涩起来。
等这一口烟彻底流窜入她的五脏六腑时,手机忽然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
陆北柠接通后,有些意外地听到眼镜女熟悉的声音,“喂,是陆北柠吗?我是引灵科技的hr。”
引灵科技,就是周隐的工作室,顾名思义,来源于周隐和林宝念名字的结合。
也是她今天去面试的时候才知道的。
陆北柠手抖了一下。
烟灰落到她白皙柔嫩的指腹上,有种燃烧的疼。
这种疼,一直贯穿着眼镜女把通知她明早去工作室报道的那番话说完,陆北柠才动作迟缓地把烟灰抖掉。
看着微微发红的皮肤,她轻抿唇,听起来很平静地开口,“对不起,姐姐,我想我不能去工作室上班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眼镜女很意外,“什么意思?”
陆北柠看着那根越烧越短的烟,眼眶渐渐氤氲出水雾,声音晦涩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去了。”
对方陷入一股极大的不解中,“为什么?”
陆北柠沉默了几秒,“课业太忙了,不方便。”
明显冠冕堂皇的答案,却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点。
眼镜女似乎很为难,问了句你确定吗,陆北柠说确定,她才勉强地说,“那好吧,我替你跟大老板说一声。”
听到“大老板”三个字。
那滴滚烫的东西再也掌控不住,砸落在她的手背上。
浓浓的,类似眷恋的情绪在反抗挣扎间,一点点蚕食她的心脏。
陆北柠没有回答,把电话挂断。
就像在切断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如风筝线一样脆弱的联系。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体会到更多的不是快乐,而是痛感。
……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正和项目组长对工期的周隐从excel中抬起头,目光平淡地落在走进来的眼镜女脸上。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