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写了一行大字:骗你干甚。
宋行舟许久都没有这么惊讶过,一时间半张着嘴,摇了两下头,低声喃喃,“这男人,心思还挺深……”
一边又心想,这么出众骄矜的人物,也不怪她这么多年都没把哪个男人看入眼。
这边陆北柠没听清,蹙眉,“你说什么?”
宋行舟又捡起一腔笑,“什么都没说。”
陆北柠翻了个白眼,动作麻利地出了柜台。
她一过来,周隐就抬起头不由自主地看向她,但可惜,陆北柠一个眼风都没给他,把那一托盘糕点端到周隐面前扭头就走了。
周隐长腿交叠,身骨清雅地靠坐在椅子里,就这么盯着姑娘离开的背影,眼睁睁看着她再度进了柜台,身姿微低,看似亲近地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英俊大叔说着什么。
滴溜溜的黑葡萄眼笑得格外开怀。
心无旁骛又执拗地看了几秒,周隐才被周如海的声音拉回神,神色寡淡。
偏巧这细微的一处,被宋行舟捕捉到,在陆北柠送完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一脸别有深意。
陆北柠推着他从柜台出去,重新在旁边的四人桌上坐下,刚拿起餐叉吃一口甜点,就见宋行舟止不住地朝周隐那边望。
一边还拖腔拿调地说,“我怎么看他有点儿眼熟?”
“……”
陆北柠忍不住挤兑他,“你看隔壁宠物店的那条狗都眼熟。”
宋行舟像模像样地说,“我说真的,真眼熟,但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
陆北柠简直不想理他。
宋行舟像是看够了,彻底回过神问她,“他叫什么。”
陆北柠餐叉一顿,“周隐。”
像是在脑海中极力搜寻这个名字,彻底无果后,又问,“他现在在哪儿定居,怎么突然会在北浔,这些你知道吗?”
“不知道。”
陆北柠没什么耐性地回答,“就是突然回来,碰到了。”
这话被她说得像是出门卡了个跟头一样,宋行舟无奈一笑,心想这丫头这几年不白宅,心思是真单纯。
稍作思忖后,宋行舟点了下头,“行,那就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
陆北柠不解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疯了吧,他有什么花样好耍的。
这表情一下就给宋行舟泄了劲,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恨铁不成钢的“笨”。
这一句给陆北柠弄急眼了,偏偏她怎么捅他,宋行舟都那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明晃晃地落到那边的周隐眼睛里,就像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本是赌对了极为爽利的心情,瞬间蒙上一层尘,呼吸也滞涩了几分。
心情全无,周隐回过头,对周如海冷冷开口,“钱我已经打到你账户上,至于沛沛的墓,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系。”
赶客赶得明明白白。
周如海皱纹深深的脸上情绪懊悔翻涌,但最后也还是拿起周隐放到他面前的那张银行卡,起身走了。
听到开关门的动静。
这边拿着ipad随意画着大头的陆北柠笔尖一顿,不受控制朝周隐那边望去。
远远的就看到他身形寂寥的侧影,沐浴在耀眼的白昼之下,侧脸线条如镌刻般立体,似神祇一般动魄心神。
似是感知到什么。
周隐略抬起头,朝陆北柠这边看来。
陆北柠喉间一哽,当即把头埋得深深的,手上也不知道在画着什么,反正就是要装作一直在画画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颀然身影笼罩下来,伴随着清幽空灵的海洋系冷香。
瘦长笔直的骨节敲了敲桌面。
陆北柠和对面看推理小说的宋行舟一同抬起头,周隐漆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结账。”
心头莫名松了一口气。
陆北柠把笔放下,起身从他身边不经意擦过走向柜台。
发丝上的一缕幽香从鼻尖掠过,那种真实感,几乎一刹那就把周隐从刚刚那种窒闷的情绪中拎出来。
陆北柠是真实的。
身处的这一切也是真实的。
一切都是那样的得之不易难等可贵,不容他有一刻的浪费。
思及此,心头那口闷松快了些,周隐跟着陆北柠来到柜台前。
眼见她熟稔地操控着收银机,末了扬声,“一共二百零八,给你抹个零,二百。”
周隐拿出手机,在二维码上扫了下,按下数字付款。
动作间,他垂下狭长的眼眸,看似不经意地问,“这家店是你开的?”
陆北柠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听那头的宋行舟说了句,“我是老板。”
随着一声支付宝到账二百元,周隐转过头,像是找到了由头,明目张胆与宋行舟对视。
清凛透彻的眸子里润着一抹矜持的寒意,跟着像模像样地,朝宋行舟点了下头。
宋行舟一副儒雅绅士的模样,含笑也对他礼貌伸出手,“宋行舟。”
周隐居高临下又fēng • bō不动地看了他两眼,伸出手去,握了握,“周隐。”
从陆北柠的角度,完全看不到这一刻的周隐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宋行舟的表情突然抽了一下,跟被门夹了似的。
但也只是一瞬。
很快两人就松开手。
在宋行舟无语揉手的时候,周隐转过头,对陆北柠声线悠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无意识对上他的视线,陆北柠懵懂地眨了下眼。
周隐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温笑,似冰山融化雪后初晴,翩然蛊惑,“有空常联系。”
和逢年过节亲朋好友没任何两样的客套话。
让人多想一点都觉得是在自作多情。
直到玻璃门再次关上。
陆北柠才慢悠悠地回过神,心中生出一份猝不及防的空。
宋行舟矫情地揉着手,一边闲闲道,“也不用那么舍不得吧。”
“……”
陆北柠一哽,没好气儿地瞪他。
宋行舟举起自己那只和周隐握过的手,信誓旦旦地开口,“就冲这,他还会来找你的。”
似是戳到陆北柠的雷点,她瞬间跳脚,“你有病吧宋行舟,都说是前男友了,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找个屁!”
说完,赶忙从收银台里出去,走到周隐那桌前收拾没吃完的甜点和只喝了一半的咖啡。
偏偏宋行舟不依不饶地补刀,哼笑了声,“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俩这事儿没完。”
“……”
“而且他那态度,明显是过来看你的。”
“……”
“就你傻了吧唧当他过来吃蛋糕。”
陆北柠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过了会儿,板着一张脸反驳他,“那他要是没来找我呢?你直播吃屎?”
宋行舟态度不虞,啧了声,“小姑娘家家的,文雅一点。”
说罢也不搭腔了,悠然地喝着自己的果茶,看自己的小说。
陆北柠倒掉两杯咖啡,又去收第二轮。
也就是这会儿,她才看到最后那块蛋糕后面,不知何时被周隐落下的一块黑棕色手表。
明媚蓬勃的日光下,精致的表盘折射出华贵的金钱光芒。
这表她认得,是宝玑航海系列其中一款,售价高达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
就被他这么堂而皇之地遗落在这。
“……”
陆北柠默了两秒。
反应过来什么,耳根子后知后觉地发热。
哪里是遗落。
分明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