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柠这不算长的二十多年,经历过两场车祸。
一场是十九岁那年,骑电动车致使的小车祸,另一场就是19年,因他人醉驾而相撞发生的大型车祸。
这两场车祸,都在雨中,以至于简惠在那一年特别在陆北柠生辰八字上下功夫。
具体都干了什么,陆北柠不清楚,只知道她找了不少有门道的,也花了不少钱,是真是假,管不管用另说,但总归让简惠安分。
陆北柠虽然觉得她在做无用功,但想着她是为自己好,每次也都顺从配合,当时她还跟裘好感慨,说这世上肯为自己操这样心的,恐怕也就只有简惠一个。
裘好也说,是啊,这辈子,能对你这么好的也就只有妈妈。
这番话时至今日犹在耳边,却又毫无疑问,被邝静的陈述打碎推翻……原来这世上肯为她做这样事的,不止简惠,还有周隐。
换而言之,就是周隐对她的爱不比简惠的母爱轻半分。
陆北柠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用哪种不体面的表情回馈邝静,只知道邝静把泛着香气的纸巾递给她,像做错事似的小声说,“姑奶奶,你别在这儿哭啊,这让周隐看见少不了要跟我生气的。”
“……”
陆北柠破涕为笑,笨拙地把纸巾捂在脸上。
她觉得曾经的自己就像固执滞留在夏天的虫,甘愿呆在井底的蛙,只看得到自己的那一片天,却不知道方寸之外,爱她的人也在承受辛苦和挣扎。
这份幸福来这样后知后觉,又受宠若惊。
以至于当天晚上被周隐送回去的路上,陆北柠还有种忐忑的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和气氛的“凝重”和“呆滞”。
周隐以为她有小脾气,把车开到她小区门口,第一时间分出心神来问她,“邝静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对上男人漆如点墨的深邃眼眸,陆北柠抿了抿唇,“没有啊,就是有点累。”
说话间,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周隐始终担心她一个人过马路,挽着外套下车阔步跟上,提溜着她的细胳膊把人拽到身边,又强势牵住她的手。
这么多天过去,他掌心的缝针都已经拆下去,只剩下新长好的淡淡红痕。
陆北柠暗自描画着,滋生出星星点点的微湿泪意,一边被他领着过了马路。
晚上九点的夜风偏冷。
却依旧抵挡不出这初春盎然鲜活的气息。
两人手拉着手,难得漫步小区路上,明明是挺有情调的一件事,却被陆北柠黏连在地上的视线毁了一半。
走到第三个路灯,周隐停下脚步,拿出和她对峙的态度,语调尽量温和地说,“有情绪就说出来,这么憋着不会让任何人开心。”
无论何时,陆北柠骨子里的DNA都会在关键时刻听他调配。
被他圈在怀里,陆北柠抬起头。
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她那张漂亮脸蛋格外楚楚可怜,偏又紧闭着一张嘴,什么都不说。
周隐是真拿她没办法,无奈扯唇,俯身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哄小猫似的,“说吧,我到底哪里惹你不开心?”
这话仿佛勾到软肋。
又心疼又感怀的酸呛劲儿一下冲上来,陆北柠瞬间红了眼,自己都觉得矫情地别过头去。
偏偏周隐就吃她这套,一颗心跟放了热锅上蚂蚁似的,酥酥痒痒不舒服。
双手将她的脸摆正,男人几不可闻的惶惑蕴在音色里,“是因为奕奕?”
“……”
“我太宠她,让你不开心?”
“……”
“我以后不那么宠她,以后只宠你,也只宠我们未来的孩子,行不行?”
明明是那么雷厉风行的上位者,却耐着性子又让步地和她讨价还价,仿佛上天入地呼风唤雨的巨龙,甘愿低头去哄一只小白兔开心。
陆北柠觉得自己好似溺在一池暖洋里,整个人乘着小舟随风漂浮,连呼吸都轻盈得不真切。
她垂眸摇头,声音发涩,“我没有不开心,也跟奕奕无关。”
周隐手抚她扎着蝴蝶结的后脑勺,“那是因为什么。”
陆北柠眼眸自下而上地看他,“因为你。”
男人眉头隐约皱了下,似乎明白什么。
陆北柠牵住他其中一只修长的手,深吸一口气,“表姐说,你那一整年手都经常难受。”
“……”
“说是为我祈福抄经书抄的。”
她掀起眼帘,眼底有水汽轻晃,“周隐,你到底给我抄了多少本?”
总算明白她这一晚上到底在闹什么情绪,男人如释重负地微微松动肩膀,含着淡笑。
认真思考了下,他腔调懒懒,“多少本……不记得了,都是一抄抄一天。”
通常是早早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妥帖,到寺庙用禅师准备的正儿八经的笔墨纸砚,一笔一划地临摹。
周隐没学过书法,所以一开始有些困难,抄书时间又长,手疼也应该。
陆北柠彻底被他的壮举震惊,一时间又怨怼又心疼,“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