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差使要紧,可你这出身,更要紧,眼下你在兵部领了差使,又是跟着秦王爷调动兵马这样的大事,有个三年两年,升个五品六品都容易,可你这出身耽误了,后头就难了,没有一个进士出身,文官想做到正三品,难得很呢,我的意思,明年的春闱,比你眼下的差使要紧。”
李文山踌躇起来,“我懂母亲的意思,让我好好想想,王爷这边,您也知道……让我想想。”
“明年的春闱最要紧。”黄夫人又嘱咐了几句,才松开李文山,和随夫人等人一起,告辞回去了。
李文山送走诸人,想着黄夫人的话,越想越觉得好象有哪儿不怎么对劲,可再一细想,又想不出哪儿不对了,她嘱咐他的这些话,都是常理,可那股子哪儿不对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李文山呆站了片刻,转个身,径直往明萃院过去,得跟阿夏说说,问问她,阿夏肯定知道。
李夏在园子里被蚊虫咬了几下,正让湖颖拿了小冰块,放在红点上止痒,见李文山进来,忙吩咐湖颖等人拿冰碗来。
李文山看着湖颖等几个丫头都被李夏指使出去了,侧身坐到榻沿上,将黄夫人的话低低说了,“……这话粗想细想都没什么,可我总觉得,这话说的突兀,你说呢?”
李夏凝神听的专注,好一会儿,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明年春闱的主考,这么早就定下来了……是了,要是唐承益主考明年春闱,那今年秋闱主考,就得另择他人,八月就要考秋闱,是要定下来了。
“阿夏?”见李夏沉默出神,李文山忍不住叫了一声。
“明年春闱,你考不考?”李夏看着李文山问道。
“本来是打算考的,可现在领了兵部的差使,跟着王爷和世子,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听世子说,这么样的忙,最少要忙到明年年中,这春闱,我怎么考?”李文山摊着手,这不是他打算不打算考的事,而是,能不能考的事。
李文山一番话的功夫,李夏已经拿定了主意,“黄夫人是知道你这差使必定忙成这样,才跟你说了这番话。我跟黄夫人的意思一样,明年春闱,比眼下的差使重要。”
“可是……”
“差使也要紧,不过……”李夏看着五哥,“你不是有幕僚么,这一个月,不都是秦庆在户部替你对帐?你还有一个呢,郭胜天天闲着磕瓜子儿呢。”
“秦先生替我对帐,是因为我成亲……哪有这么领差使的?你这……”李文山简直哭笑不得,领差使领成甩手掌柜的,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这件事儿,明天你到秦王府,跟秦王,还有世子商量商量,看看他们的意思,你这出身,对你要紧,对他们,也一样要紧。”
湖颖送了冰碗进来,李夏接过,吩咐她去跟别的小丫头们一起吃冰碗歇一歇。
“嗯,这话是,可这春闱,也不是想考就能考上……好,我知道了,我明天问问王爷的意思。对了,昨天我和舅舅,还有郭先生看岚哥儿的文章,今年秋闱,岚哥儿把握很大,要是秋闱考过,明年春闱一鼓作气……”
“六哥明年不能下场。”李夏打断了五哥的话。
李文山一个怔神,“不能下场,为什么?”
“第一,六哥明年下场,考中考不中,最多五五之数,考不中的话,六哥儿名声锐气,至少折掉一半,不犯着。”
李夏竖起一根指头,“第二,要是考中了,哪怕再考中庶吉士,进翰林院,也是要领差使的了,六哥明年也才十四岁,就要当官领差使,五更起半夜睡的辛苦了?”
李文山呃了一声,可不是,春闱考中就要授官,就得领差使,万一再点个县令什么的……
“第三,五哥你从在杭州城,就算是跟在秦王身边历练了,还有阿爹那个县令之责,五哥担的比阿爹多,到现在,五哥已经历练了六七年了,六哥呢?他一天也没历练过,待人接物还没学会呢。”
“这话极是,我又没想周全。”李文山听的挠头。
李夏脸色却有点沉,秋闱不是唐承益主考,会点到谁?六哥这秋闱,得等知道主考是谁之后,再说。
隔天,李文山早早就从秦王府回来了,在园子里寻到李夏,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今天刚到王府,我还没来得及说明年春闱的事,王爷倒先说了这事,王爷说,上一科因为明振邦舞弊案,伤了人心文气,所以这一科,准备让唐尚书主考,以提振文气人心,王爷说,明年春闱,我一定要去考一考。”
李夏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兴奋高兴,心反倒往下沉了沉,事关天下的大事,都和从前一样,一步一步重复走过。
“我说让郭先生到王府参赞军务,王爷答应了,不过王爷说,郭先生要教导岚哥儿,不一定有空,让我回来问一问郭先生再说。还有,王爷说,秋闱点了郑尚书主考。”
李文山声音低低接着道。
李夏没说话。
让五哥问一问郭先生,是觉得五哥指使不动郭胜么?五哥确实指使不动……秋闱点了郑志远,上一回呢?李夏凝眉微怔出了神,上一回,也是郑志远么?
郑家在她掌政之前就破灭了,秋闱主考这样的事,又是很多年前,哪怕是京城所在,她也没有精力多关注,今年的秋闱主考,有没有变化,她不知道。
“回来的时候,陆将军和我说,岚哥儿今年考不考秋闱,让我和郭先生商量商量,听一听郭先生的意思。”李文山接着道。
“六哥今年能考,至少不会落榜。”李夏干脆直接道。
郑志远主考,就是江延世主考,江延世主考,这会儿,六哥怎么会落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