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胜从长沙王府回来,越想越觉得阮十七说的那件事必定小不了,隔天就找了机会,见到了李夏,说了阮十七的话。
李夏呆了片刻,慢慢吐了口气。
从前,她主政当月,南熏门外就跪了上万的皇庄佃户,求她给他们一条活路,她当时简直想把刚刚封进棺椁的先皇拖出来,挫骨扬灰。
这一回,这件事竟然要在阮十七手里揭开这只恶臭的盖子,世事,真是妙不可言。
“自古以来,从南到北,尺寸斤两,各有差异。”李夏闲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愉快。
郭胜听出了这丝丝缕缕的愉快,惊讶之余,忙凝神细听。
“当然,有了统一自最南到最北的王朝之后,这些差异,就由上而下一张旨意,抹平了。前朝末年,这差异在秦凤路死灰复燃,用小弓换大弓丈量地亩,多出田地赋税,以充政绩。”李夏声调闲闲,郭胜听的瞪大了双眼,他有点儿明白了。
“先皇登基那年,黄河泛滥,年中又旱,黄河干的几乎断流,江浙一带,也旱的几乎颗粒无收。这事你应该知道。”
郭胜急忙点头,那年灾年饿殍无数,遍地贼匪,他从小到大,听老人们说了不知道多少惨事。
“有人给先皇出了个主意,用小弓换大弓,以便不动声色的增加粮赋收入,先皇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先在当年他府上长史、当时的密州知州孙学仁任上,以小弓换大弓,重测田亩,以充国库。”
“这简直……”后面的话,郭胜硬生生咽了回去,这简直太恶毒了。
“密州民风彪悍。”李夏顿了顿,笑起来,“碰到抢钱shā • rén的,哪儿的民风都彪悍,也就一两个月,孙学仁就被暴民杀了,出动了密州军,拿了十九人,押送进京城,没想到,都还活着。”李夏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着。
郭胜看着她,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突然问道:“皇上即位没两年,皇庄就增出了至少三成田亩,难道?”
“嗯,皇上是先皇的爱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皇上,自然也和先皇一样,乃千古少有的明君。”李夏这几句话,说的慢悠悠轻飘飘,郭胜却听后背莫名一层凉意。
“皇庄的那些佃户,可怜哪,平空多了三成的地租。”李夏这一句可怜里,半分可怜之意也没有,斜着郭胜,“随你怎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把这些告诉阮十七,接下来该怎么办,随他。”
郭胜呃了一声,“姑娘,那可是六娘子……”
“你不用替他担心,他纵横江南二十几年,什么时候吃过亏?再说,要是这么点儿小事都理不好,还是早点罢了官回家的好,好好活着就是他的大福运了。”
“是。”郭胜面带羞愧,答应的极快,他又婆婆妈妈了。
看着郭胜走远了,李夏站起来,愉快的甩着胳膊回去了。
这一回,这场恶臭无比的大麻烦,请皇上自己消受吧,嗯,她得安排安排,八姐姐的亲事,得抓紧……
金拙言大婚之后没几天,江延世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官驿,因为驿丞供应不周,当众鞭打驿丞,被正巧路过的御史看到,上了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