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金拙言站在廊下阴影中,看着依旧灯火通明,却热闹消退的院子。
小厮踮脚靠近,离了四五步,垂手禀报:“爷,夫人出来了,说里面一切妥当了,问您这会儿回不回去。”
“跟夫人说,我还有点儿事,晚点回去。”顿了顿,下意识的落低声音,接着道:“我有点儿事儿,让她等我回去再歇下。”
小厮答应一声,垂手退下。
金拙言仰头看向天上明亮的半月,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或是要出什么事,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心里充满了惊悸,甚至是隐隐的恐慌。
翁翁交待他时,神态如常,声调如常,他不过是告诉他,今天晚上在王府多呆一会儿,过了戊时再走。
可今天一早,魏国大长公主突然病倒了,翁翁没来,太婆过了午时就走了,韩尚宫没来,早几个月前,太后就安排了韩尚宫过来这里,安排主持今晚明天后院里的一应事务,黄大伴早上来了一趟,之后,一直到现在,太后宫里,再没人来……
金拙言轻轻打了个寒噤,他想的多了,太后身体好得很,魏国大长公主这大半年里,十天有八天是病着的,她今天早上又病倒来不了,没有任何人觉得意外……
“唐夫人已经回去了。”陆仪一句话把金拙言吓了一跳,他太出神了,竟然没留意到陆仪的靠近。
“想什么?这么出神?”金拙言这份惊吓,让陆仪十分惊讶。
“韩尚宫没来。”金拙言看着陆仪,声音极低,“从早上到现在,就黄大伴来过一趟,再没有人来。”
“嗯,午初前后,我就打发人往宫里走了一趟,见到黄大伴了,说一切安好,看起来也是一切安好,这一天咱们忙得很,太后打发人来,看一眼就走,咱们都不一定知道。”陆仪眉头微蹙,神情也有几分凝重,他也有些不安。
“翁翁让我进了亥时再走。”金拙言看着陆仪,陆仪眼里闪过丝惊愕,盯着金拙言,“金相说是病了?”
“没病,一早上就出去了,我问了太婆,太婆说没事,让我安心,可太婆……”
“没到午时就走了,出什么事了?你们府上?宫里?”陆仪接的飞快。
“不知道,都说没事。”金拙言看着四周,“能有什么事……”金拙言的话没能说完,那个老秃驴到京城了,肯定是他,这老秃驴就是个瘟神,他所到之处,绝无好事!
陆仪看着金拙言脸上隐隐约约一丝怒气,敏锐问道:“想到什么事了?能说吗?”
“不能。”金拙言眼皮微垂,答的干脆直接。
“嗯,那该怎么办?要……”陆仪看着四周,“往哪儿防范?”
“不知道,只怕也防不了,我到戊正再走。”金拙言声音低落,他一直想杀了那个老秃驴,他早就该杀了他!
“我再去看一圈。”陆仪交待了句,转身走了。
正院上房,端砚打发走众小丫头,自己和湖颖垂手立在帘幔外,等着听里面的吩咐。
帘幔内灯火通明,两支一人来高的龙凤喜烛光亮闪闪,照规矩这喜烛傍晚点上,就一直到燃尽,代表着夫或妻的那一支先熄灭,就意味这一生就要先走一步。
皇家与众不同,自然不会任由这两支喜烛有一个先烧没熄灭的,这种宫里特制的喜烛,又粗又高,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最多不过燃烧过半,就由小丫头们齐齐吹熄,一切吉利。
李夏专心坐着,秦王专心梳着头,“我记得去年有过一根白发,后来又有过吗?”秦王用梳子用下面托起梳过,任由乌亮的头发散落在另一只手上。
“有,今年拔了两根。”李夏答着闲话,却没有平时的自在不拘,“太医诊平安脉的时候问了,说人之常情。大伯娘说没事,阿娘说肯定是想事想多了,人操心多了,头发就白,大伯娘头发就白了好多。”
“嗯,你大伯娘就太操心了,身在皇家,也有好处,至少不用象你大伯和大伯娘那样,一辈子聚少离多。”秦王一下接一下梳着手里的一把头发。
“这边。”李夏指了指另一边头发,秦王放下手里的头发,拿起李夏指的那一边,梳了几下,瞄了眼滴漏,“明天五更就要拜堂,之后进宫,至少要忙未末,咱们早点歇下。”
“好。”李夏一个好字里透着紧张,“叫她们进来……”
“不用,我侍候你。”秦王放下梳子,从后面抱住李夏,两只手往下摸索到丝带,轻轻拉开。
前院,金拙言看着下人收拾的差不多,转了半圈,正要往去寻陆仪,刚走了两步,就看到黄太监脚步急匆的冲进来,一眼看到金拙言,匆忙欠了欠身,金拙言急冲一步,一把揪住他,“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