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后张着手指,手在半空滞了片刻,垂下,转身往里进去。
“娘娘,吴讷言……”宗尚宫紧跟在江皇后身后,不愿意问,却又不得不问,吴讷言还有口气呢。
“杀了,喂那株牡丹。”江皇后头也不回的答道。
江延世一头冲进太子宫,小内侍立刻领着他进了书房。
今天早朝散的早,也没有议事,这会儿太子已经回来了,正呆呆坐在长案后,目无焦距的看着秋日萧索的窗外。
“早朝出事了?”江延世直冲进门,一眼看到脸色青灰、双目失神的太子,心里残存的那一丝丝希冀,瞬间就破灭了。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娘娘被宫内圈禁。”太子慢慢转过头,看着江延世,短短几个字,说的十分艰难,“都怪我……”
“你中了……”江延世气急败坏的你中了和太子的都怪我同时说出来,两人又同时戛然而住,看着对方。
江延世长长叹了口气,跌坐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一下下捶着椅子扶手,“事竟至此……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娘娘在宫里发动,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不能知会你我一声?或是魏相?魏相一无所知,我一无所知,你被人……”
当了枪使这句,在江延世舌尖上打了个转儿,没说出来。
太子神情颓然。
“娘娘被圈禁,也不全是坏事。”江延世看着太子颓然青灰的脸,先打起精神,这会儿,先要镇静,其次不能坠了士气,“咱们求的是稳,娘娘的脾气,关一阵子不是坏事,我一会儿去见魏相,这会儿,咱们都往下沉一沉,一来也许能让对方有所轻慢,二来,咱们要做的事,倒是越低调沉稳越好。
娘娘后位还在,性命无忧,不过一时圈禁而已,您不必太放心上。”
“多谢你。”太子看着江延世,想露出丝笑意,没能笑出来,眼泪夺眶而出。
……………………
李夏这一觉睡的很沉,秦王早起上朝,也没能惊醒她,直睡到天光大亮才睁开眼。
还没到散朝的时辰,李夏慢慢吃了早饭,到园子里转了一圈,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转个圈往前院过去。
郭胜等在离书房不远的暖阁门口,沿着最下面一级台阶,一二三四步走到头,一个旋身,再一二三四步走到另一头。
李夏转过花径,站住看着愉快的来回走动的郭胜,郭胜立刻顿住步,往李夏看过去,一步下了台阶,躬身垂手,站在路边迎候。
李夏越过郭胜,上了台阶,径直进了暖阁。
郭胜不停的瞄着李夏的神情,紧跟进来,立刻禀报道:“早朝刚散,江氏宫内高墙圈禁,旨意已经下了,指了苏贵妃监办,这会儿,墙大约已经砌的很高了。”
李夏脸色沉郁依旧,“你说说,我为什么下手老三。”
郭胜一个怔神,看着李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为什么对三皇子动手,他到现在也没怎么想明白,他能想到的,就是姑娘想要一个乱相,可是要乱相,杀三皇子好象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想过很多,不过,总觉得哪儿不对。”郭胜老实回答,姑娘高深莫测,不是他能揣摸的。
“历朝历代,最忌讳的,就是手里沾上皇家的鲜血,历朝刑统,谋逆都是十恶之首,用刑惨烈,诛尽九族。
这是最大的禁忌,禁忌到没人敢去想这条最便捷简单的路,就连皇子争斗,哪怕血流成河,流的也是别人的血,没人会想到让皇家也流一流血。
历代皇子,争斗失败,多数是高墙圈禁,到新皇登基,多半要放出来,如此而已,极少伤到性命。可我跟王爷,却容不得只是高墙圈禁。”
李夏垂着眼皮,郭胜听的目瞪口呆,他明白了,姑娘杀三爷,是为了挑动那些人的心思,是为了告诉他们,皇子可杀!
“得让他们敢,唉,”李夏轻轻叹了口气,“两害权衡,只能如此。江家的狠戾,没能狠到骨子里,否则,江氏一碗毒灌走了皇上,还有什么纷争?”
郭胜瞪着李夏,紧紧抿着嘴,绷紧的心里,突然冲起股令他想放声长啸的冲动。
“可惜,江氏折了。”李夏慢吞吞叹了口气。
最好的一杆枪,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