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一天忙碌,直到很晚才回到府里,又见了几个早就候在府里的门人学生,才拖着疲倦的步子,回到正院。
罗老夫人迎出来,丫头端了碗牛ru熬的米汁,魏相慢慢喝着。
这是魏家的养生之道,信奉米面最养人。
“听说你去了趟长沙王府?金相折子递上去了?”罗老夫人看着老伴那一脸的疲倦压抑,关切道。
“嗯,老金是个明白人,瞧他那样子,也是倦了,折子还没递,唉,我是尽了力了。”听老伴问到金相,魏相脸上的疲倦更重,“长沙王府里,花草繁盛,唉,草木之气远胜人气,让人伤感。”
“那座王府,要不是金相,早就被荒草埋没了,当年,咱们刚成亲那时候,长沙王府多热闹,真真正正人才济济……唉,不说了,都是不该提的话,你也别想太多,去了这一趟,尽了心了,别的,随他们去吧,你都这把年纪了。”
罗老夫人劝解道。
“各家有各家的福动劫难,我没想他们家,我是想咱们家,咱们这府上……”魏相一声长叹,“要是经历一场长沙王府那样的劫难,这个魏字,只怕就要灰飞烟灭了,咱们魏家,可没有长沙王府那样的底蕴。”
魏相连声叹气,“从长沙王府出来,我去了趟大慈恩寺,想想三爷二爷,还有苏家,苏相和他那个儿子,还是满眼繁华,就是一眨眼,灰飞烟灭,唉。”
魏相脸上的悲伤,几乎不能自抑。
“唉,可不是。”罗老夫人也跟着低低叹着气,看着魏相,想说什么,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倒是让他多添一份忧虑。
“我真害怕咱们家……”魏相看着罗老夫人,罗老夫人眼眶一热,她没敢说的话,他说出来了。
“想开些,从玉泽定给了太子,这话儿咱们不就说过,要是荣华,是荣华极了,要是有什么不好,魏家只怕要沉寂好些年,都是打算过的。”
罗老夫人努力想宽慰魏相。
“只怕不只沉寂,只怕咱们府上,也得象长沙王府那样,也许还不如长沙王府,我都这把年纪了,几个儿子,孙子,才具上,好也不过略好而已,真要……”
魏相喉咙一哽,他真要是获罪而死,魏家,谁来支撑?谁能象金相那样,一个人将整个长沙王府撑起来几十年?
罗老夫人看着眼中隐隐有泪的魏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劝什么才好,也没什么好劝的。
“你也别想的太坏,让太子闭门读几年书,也是皇上一片爱子之心,就象你,不也常常把几个儿子,孙子关起来读书?那是君臣,也是父子。”
半晌,罗老夫人低声道,说是劝,却更象是在说自己的想法。
“再说,皇上眼前,如今只有三位皇子了,老四老五,到这会儿也没看出来能立起来的样子,皇上虽说……可也算是个精明人儿。
皇上是想着再生出一位两位皇子,可这事儿,你不是说过,程家这人丁,就没兴旺过,象皇上这样,六位皇子,已经是极数了,再要有一位两位皇子,那是极难的事儿。
皇上那样的人,凡事替自己打算的不能再打算了,就算是指着再生个一个两个小皇子,那没生出来之前,太子也必定是平平安安的。
不过一时难一难,还能怎么样?”
“从前我也这么想。”魏相神情晦暗,“可现在,秦王府到底想干什么,谁能说得准。”
顿了片刻,魏相意味不明的一声长叹,“这一阵子,六部小吏都十分热衷谈论史上的兄终弟及,太学里,有几位教谕,甚至专程讲了史上的兄终弟及。”
罗老夫人脸色变了,“就是本朝,也有过两回。”
“这一条,咱们从来没想到过。”魏相神情更加黯然。
罗老夫人呆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魏相道:“有件事,你不说这个,我差点忘了,也没当回事。
今天午后,玉桥媳妇去大相国寺点长明灯,遇到了唐家那位七奶奶。”
“秦王妃的姐姐?”魏相反应极快。
“就是她,和她那个嫁进丁家的八妹妹,还有罗尚书家那位和离的三娘子,三个人一起,拿了一把手的长命锁平安符,说是去替她家如意,还有她五哥家孩子,阮家那俩孩子,陆家那位宝贝姑娘,还有,”
罗老夫人顿了顿,叹了口气,“如今是柏家姑娘了,从前苏家那位小姑娘,换长命锁平安符,玉桥媳妇说,她当姑娘时,跟唐家七奶奶情份极好,见了面,就往静室喝着茶说了一会儿话。你怎么了?”
罗老夫人正说着,见魏相突然怔怔忡忡出了神,忙问了句。
“没什么。”魏相收回心神,“秦王妃跟几个姐姐情份都极好,这位唐家七奶奶,在京城里年纪差不多的媳妇中间,竟是无人不和她交好。”
罗老夫人也是一呆,“你不说,我还……可真是,就连玉泽,也很跟她说得来,唉,不说这个了,说玉桥媳妇的事儿。”
罗老夫人的神情里也添了几分晦暗。
“玉桥媳妇说,唐家七奶奶跟她说,她们这些孩子,如今每天一个时辰,都在柏府,跟着柏家一个老家将练习吐纳,扎马步练功。”
魏相一个怔神,罗老夫人会意的看着他,轻轻拍了拍魏相的手。
“说是,柏小将军从苏家接回囡姐儿之后,就开祠堂上了族谱,记在柏小将军和万夫人名下,他们柏家的规矩,会走路就得开始练功,囡姐儿早就走稳当了,接回柏家没多久,就挑了师父,开始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