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刀石或许更能让我平静下来。”
红烛立即与林鱼准备,她以为夫人会想拣个青豆,剥个莲子,谁知道夫人直接爆炒一道香辣羊肉。
“暑气潮濡的天气,就得吃些发物驱驱湿。”她一边说一边亲自动手,两只手上血渍呼啦。
红烛想劝却又无从劝起,眼看着林鱼特意去大厨房选了一块上好新鲜羊肉,还用水洗好几遍。
油锅热了,把辣椒酱,八角,香叶,各种重口香料全都放进去一起煸炒。
她戴着面巾炒菜,放了许多辣椒,惹得厨房十丈之内,辣气冲天,无人敢近。
红烛被呛的直流眼泪,林鱼索性不要她候着,自己一顿忙碌,顺利出锅。
她有意让自己情绪高涨一点,可是鲜辣的羊肉却并未提神,吃了几块把自己辣的够呛,又放下筷子用花茶清口。
她左右转了一圈,依旧不适意,干脆让红烛带着几个小丫头,把羊肉吃干净,自己在一边看着。
穿红着绿的小姑娘叽叽喳喳满脸喜色,叫人见了心生欢喜,林鱼玩笑几句,都由着她们去了。
荣时去看顾清和的坟,以防水冲坟脚,回到府中衣衫尽湿,颇有些狼狈。
眼瞧着顾清和合上双眼,他不可谓不难过,这过往生命里唯一的温暖消失了。可是想到顾揽月,他却会微妙的松口气,因为这与温暖相附而来的桎梏也消失了。
他从此尽可在心中感念恩师,却不必再与顾家发生交际,是以,他微妙觉得自己面对林鱼,多了些底气。
虽然她现在怕他,提防他,但他相信日久见人心,慢慢的,她会明白。
他一身水汽驻足萱玉堂前,雨水顺着头发淌入衣领,听到萱玉堂的欢笑,他脸上露出了片刻的迟疑。
萱玉堂三个字是林鱼请他写来镌刻的。萱草,乃忘忧之草,将其刻于门庭,仿佛是在说室内之人有许多烦忧。
他当时参悟到一点,只是未曾上心。
没想到今日又从萱玉堂内传来她的笑声——他不在的时候她才笑。
一盆羊肉转瞬消灭完,红烛拾掇了残席,才有点忐忑的道:“夫人,依着三爷的孝心,定然要给顾先生服丧的,我们这样大嚼大吃的取乐是不是不太好?”
话音一落,珠帘脆响,众人一抬头看到雨水淋漓的荣时,一时间齐齐愣住。
“三,三爷?”
一众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红烛赶紧上前更衣,荣时却被屋里扑面而来的腥膻味儿冲到皱眉,他挥手让红烛退下,视线却落在林鱼身上。他看的分明,这人脸上原本挂着和乐的微笑,可在看到他的时候瞬间这笑就消失了。
何以……至此?荣时微不可察的战栗。
林鱼一时有些无措,在伤心人面前,放肆玩笑是件不地道的事情——林鱼希望两人能顺顺利利和离,但并不希望自己被人厌恶。
这后宅里头,悄无声息死掉的女人可不少,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以她的地位,分量,在高门大户里得罪夫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鱼是游动在山涧的小鱼,海洋的瑰丽只会让她觉得危机四伏。她想赶紧离开,而荣时看过来的视线,却像兜头罩过来一张网。
他站在珠帘下,被雨淋湿的衣摆打湿了门口地毯。
林鱼有些不安,上次夜谈后,她便生出了畏惧。
荣时看她片刻,却伸手指指她的脸:“你该多笑一笑,这样对身体好。”
他转身离去,珠帘摇晃,暗青的身影在雨色里变得模糊。
林鱼颓然坐倒,手脚冰凉,红烛等人却纷纷松了口气:“倒是我多心了,咱们三爷原是明快人,不会拿着自己的情绪发作别人。”
是吗,林鱼心道,从不表露喜怒哀乐的人高度自控,但也因此显得可怕,他跟所有人都很有距离感。
像活在戏台上的角色。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无法克制的表露出的情绪会成为重要的线索。
那天晚上,荣时连夜来找她,林鱼现在回想起那模样都会心有余悸。
更重要的是她也无法接受荣时现在的姿态——明明不开心是她受苦受累是她差点丟了命也是她,荣时却摆着一副,我包容你,你就不要再闹了的模样。
后来她私下打探,才得知国公府抬出去一具尸首,有个人自杀了——顾揽月的丫鬟,以及遮盖在送妾事件之下的,另外一个故事。
她心头颇为惊诧,一方面震惊于顾揽月和秦氏的合谋,一方面迷惑于荣时的反应。那种一点就炸一触即崩的状态,活像被生生解开了旧伤疤。
而这伤疤是林鱼给他的。
我当年……我当年到底干什么了。
难道我曾经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
不可能吧。
她如此惊魂不定,红烛便劝她出去走走,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在花园子里山石底下,撞到一对野合鸳鸯。
红男绿女,青春少艾,嘤嘤宁宁声音,揉揉叠叠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