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时最近忙着带领一班官差,重新统计人口和土地,并给百姓讲述朝廷对税收的政策。
“有一些地方,人们的脑子过于保守顽固,需要我们多费些心思。”
荣时亲自写好了书信,一封一封做好,分派给衙中小吏,让他们下乡去找里正亭长游说村民。
“有些地方老百姓畏惧官差如同猛虎,远远望见,便逃遁藏匿,你们务必和颜悦色不要吓到他们。”
荣时看着面前的鱼鳞图册出神,末了朱笔在翠屏山那里轻轻一点。
“这里,本官亲自走一趟。”
众人无不佩服,翠屏山最远,路程也最曲折,前任知县去了一次后便对那里讳莫如深,有人来问,只说一句“不足为外人道也”,从此那里更是无人问津。
而荣大人竟然把最难的差事兜揽给自己。
荣时刚来云景的时候,他们认为这不过就是个金尊玉贵的娇公子,熬熬日子就走了,谁料想他竟比以往所有知县都更亲民务实,博有才干。这是个任劳任怨,洁身自爱的清流良吏,欲为生民除弊事,不辞此身三折肱。
翠屏山的存在是一个迷,外人对这里的人口土地风俗人情,一无所知。严格算起来,他是对这里了解最多的一个。
荣时短暂的生出些怯意,一个男人该用什么态度去见一个以前爱自己现在不爱的女人?但她说遇到自己很幸运,那让她继续幸运下去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我是为了公事,我是为了公事。荣时默默的说服自己,慢慢往前走,心里翻江倒海,外表闲庭信步。
然则这条路虽然长,却也有走到头的时候,等到眼前再次出现林鱼小木屋的屋顶,他不得不再次停下来做心里建设……还没自我鼓励完毕,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在那里喊,生了生了!要生了。
荣时吃了一惊,抬脚就跑了过去,难道林鱼还是有了别人的孩子?上次见她时候都还好好的。也不对,他以为她是来辞别的都没仔细看。那这是不是早产呢,会不会有很危险?!
这山里有大夫吗?
荣时的脑子永远转的永远比心思快,等他担心完林鱼的安危才醒悟林鱼宁愿跟别人生孩子也不找他。
小鱼终究还是游走了。
他几步上楼没发现人影……不由得悲上心头,踉跄一下,扶墙站稳。唉,等等,人呢?
荣时愣了一下,循着声音来到后院,就看到林鱼……正在给驴接生。
啊,是驴生了。
荣时愣了足足两息才反应过来,他努力想做出一个笑容但还是失败了,暗骂一声自己有病,然后转过身溜溜哒哒去了灶房。
绒绒的生产很顺利,小毛驴也很健康。
云朵儿在一边帮忙,等小毛驴站起来欢快的拍了拍手,她看着林鱼,那眼神颇有些嗔怪,“驴都生了,你还没生。”
林鱼:“……”
“你阿母给你取名叫林鱼,是希望你多子多福,鱼能生好几百小鱼”
林鱼:“……”
我生那么多孩子,又怎么样呢?挖野菜捡栗子摘果子捞鱼一个不小心就会淹死或者被狼吃掉,冬寒春寒一不小心就忍饥挨饿。
如果她一直待在山里倒也罢了,可她分明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便觉得让自己的孩子留在山里……多少有点造孽,明明别的孩子可以过的安逸顺遂又健康,玉粒金莼琴棋书画,而她的孩子在村里朝不保夕。
在她的鼓动下,翠屏山里还是有人走了出去,出去了第一组就有第二组,一带一串,日渐有效。
但……毕竟还是差太远了。
荣时提着水壶过来帮忙,云朵儿看到他大吃一惊,“小鱼,你怎么还跟他混在一起?”
林鱼也有点吃惊。他怎么又来了?这可是个大忙人,今儿也不轮到衙门休沐啊。
她收回惊愕的视线看向云朵儿。
“我们已经混在一起很久了。”
云朵儿看向林鱼:“你这样,你真是……”
翠屏山可是从来不留吃闲饭的男人啊,她看着林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笨蛋美人连热水都不会烧”
林鱼吓得伸手捂云朵儿的嘴,这个姐妹善良率性热心肠,就是心直嘴快。
荣时何等高傲人物,怎会受人当面非义。
她的手上还带着毛驴的血水,云朵儿被捂得差点窒息。
荣时缓步走过来,提着水壶给林鱼洗手,一本正经的反驳:“我会烧热水。”
林鱼吃了一惊。
这人如此虚怀若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