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遇到了少少。
少少要准备省城的秋闱,见云朵儿陷入困境,自然要施以援手,结果事情随之恶化。有“荡\妇侮辱”在先,少少也不干净了。
“如果你不是与她有私情为什么要帮她?”
……
林鱼一路打探,在街角的一个临时租赁的房间里见到了少少,被打得下半截血肉模糊的少少。
她大吃一惊:“你有功名啊,有功名在身的人是不能打的!”
少少看到林鱼先是一喜,听到林鱼问话,面上又是黯然。“我已经没有功名了林姐姐,被总督大人革去了。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总督大人有意把它做大……”
“那个老头子身上本没有伤,怎么会是殴打致死?咱们大人怀疑是忽然犯了什么疾病,有些老年人情绪一激动就容易犯病。”
“结果仵作验尸纯属应付,官爷更是颠倒黑白,听信街头巷尾的议论,认定云朵儿和我苟且,在监牢里对云朵儿进行了严刑拷打,还诱哄她承认自己曾经想跟我生孩子,我同意了。”
少少用力攥紧了床板,脸上是屈辱和悲愤相交加的神情。在翠屏山里合情合理的事,在外界竟是如此大逆不道,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被如此污蔑。
他遇到的第一个山外人是荣时,又温和又开明,又智慧又正直,让他误以为其他读书人或者官爷也是如此……现在方知,当父母官的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官爷,爷面前,草民都是孙子。
“他们以此为由,革除了我的功名,并对我杖责。那个总督,他大概就是忍了很久,终于有机会报复了。”
林鱼一愣,随即想到了总督那个被淹死在翠屏山的亲属。
可是,可是……似乎还有哪里接不上。
“荣大人是为这个回京的?要为你们洗白冤屈?”
“不仅如此,还有别的事,夫人”
长青被荣时留下暂时看着少少,等着跟林鱼碰头,他这会儿刚提着药回来,见到林鱼又惊又喜。“是这总督大人刚愎自用,还自称眼里不揉沙,咱们大人试图与他讲道理,与他彻夜详谈,希望他能秉公办理此案,但他完全听不进去,不仅要治死云朵儿,还认为翠屏山刁民聚集,民风可厌。”
“夫人还记得山下那条河吧?总督以下游水患频发为由,要改河道,让那条河从里不再流经翠屏山。”
改河道?林鱼的拳头紧了,这是要逼翠屏山人外逃,还是要让她们绝户?
“夫人,”长青悄悄给林鱼使了个眼色。
林鱼跟着他走出来,却见长青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林鱼赶紧拆开,没想到却是一封和离文书,有签字,有印章,比她当初伪造的那一封真多了。
这算什么?林鱼表情僵硬,她想责问,却在,重击之下连愤怒或伤感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大人说他绝对不会伤害你,不管是主动的,被动的,有意的,无意的,都不会。”
长青无法揣摩主子的心理,他决定返京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但把文书递给他的时候,那眼神……让他至今都不敢回忆。
林鱼拿着这具和离文书,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她大概已经猜到荣时进京要干什么,他虽是明面上的七品知县,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御前行走。
皇帝素来对他信重有加,连太子这个未来的储君对他也是礼遇非浅,他若此去京城,争取一个便利,要把案件发回重审,或者让总督收回成令都不是什么难事,何至于事先跟她和离?
林鱼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她跟荣时月下谈心的时候,她曾问他,放弃入阁的机会来到云景县,事后可曾后悔过。
荣时如今对她坦诚多了,有一说一,不入阁而外调是他本来就决定好的,如今云阳公主扶持永王越做越大,太子也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两帮人马在朝堂上,互相攻讦,仿佛两道绳索,把文武百官越捆越紧越紧。
“党同伐异,卷入储位之争都非我所愿,越是站的显眼越容易被两道绳索扭缠绞杀……倒不如躲远些。”
现在显然不是回京的最好时机,可他还是回去了。
他素来都很敏锐,在别人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已远远避开,现在这一回去,依着云阳公主当初算计两座国公府的阴毒劲儿,那还能有好?
等等,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她不知道这个总督有何威能,但她知道前任知县追凶不成,得罪了总督,只好送男宠攀附公主求取仕途。那荣时呢?他死都不会依从公主,下场会不会更加惨烈。
林雨看着手中的和离文书一时间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当初费尽心思争取的东西,会在这种情形下,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在自己手里。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转身,捂了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间扑簌簌落下来。
“夫人?夫人您别伤心啊。三爷说他想明白了,你要留在云景县,看着大家过上好日子……”
林鱼愈发难过。
“不啊,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他说了,给他四年时间,他来创造一个没有人冻饿而死的云景县,半途而废……这算什么?”
“我要追上去,批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