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冯玉溪冯大人来访。”
“不见”
“拦不住啊人都上来了。”
门外随即传来了强力脚步声,荣时叹了口气,索性起身迎客,在冯玉溪跨进竹楼前,把人截住,一路带去了前院客厅。
“大宰相如今位高权重架子也大,连见一面都难。我这马上要出外任你竟躲着我。”
“我倒不为躲你,只是我如今人人避之不及,你来找我,恐人说闲话。”
冯玉溪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人人避你还是你避人人?你这折腾来折腾去的,何苦呢?去云景县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一个小穷县还硬是被你给折腾出花样。这原本是件大功德,不管太子还是永王继位,谁都不敢薄待,但你先给太子来了招黑虎掏心,把人弄到了西北,现在又直接杠上了云阳公主,两条路都堵死了,你到底要怎样?”
荣时沉默不语,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料峭,他似乎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作为。太子素来礼敬他,但他拜相后先剿了太子的地方势力……在世人眼里,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冯兄,你觉得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那当然是继圣人之学,开升平之世。”冯玉溪的声音在荣时犀利的眼神下逐渐虚弱,最后无奈一附掌:“当然,那是高级的志向,但人嘛,不能好高骛远,首先得成名立业,封妻荫子,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这合情合理”荣时叹息。“我们没有私人仇怨,我所做的事,都是应该做的。无论对你,对太子……”
他要登台拜相,要振兴国公府,这是他一贯的想法,可是他现在改了,“我觉得我们读书,应该是为了那些不能读书的人。”
云景县翠屏山,那是个不交皇粮国税,不出劳役民丁的地方,连鱼鳞册上都找不到他们的痕迹。他们的存在无声无息,他们消失,也不会有什么浪花,完全不值得他废这么大代价,可他亲自去了云景县,亲身参与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经受了他们的崇拜与钦慕,现在又怎能等闲置之?
翠屏山,那是孕育了林鱼的地方,是他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地方。
冯玉溪听不懂,但大受震撼,“你这个人吧,总是云山雾绕神神叨叨,我也是感谢你当年提点我,我才来跟你多说一句。我明天就出发了,我得行在太子前面,或者至少跟他同行。”他又说:“你也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孤家寡人才敢随意折腾,但凡你有妻室子孙,行事就不会这样无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认真的道:“我远离朝堂,三年赋闲,别的大事没办成,孩子倒是生了四五个,你呢……生了几个?哦对了,你把夫人弄没了?不好意思,我忘了。”
“冯大人,我们原本没有私仇私怨”他抬起眼睛认真看着对方:“但你再说下去就有了。”
冯玉溪:……
正所谓此消彼长,太子被逐后,云阳公主府便门庭若市,原本还在朝堂上观望的官员,有不少都顺着风向,拜倒在云阳公主的旗帜下。连着几日公主府车水马龙,觥筹交错,但云阳公主面上却并无多少喜悦之色。
直到某天,一个不速之客的人来访了。
“顾揽月?她竟然敢来找本宫。”
这个很有骨气的顾氏才女,嫁入国公府失败后便攀上了太子——名义上是太子女儿的老师,但谁知道呢?也许她三年孝期过了就成太子嫔妃了。可是并没有,她不仅没有入太子后院,还在太子倒台的时候出了一把大力,太子与一些地方官员私下往来的书信,乃至账册可是她主动从太子书房里搜了交出来的。
“这个顾姑娘别的本事姑且不论,看风向倒是一流,也罢,叫她进来。”
顾揽月年岁已经不小了,却依然未嫁,她依然年轻漂亮,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书卷气。
“我知道公主在为什么事发愁”顾揽月毫无其他趋势者的谄媚之态,她说:“公主若按我的法子来,未必不能收服荣时,即便不能收服,也可让此子不被他人所用。”
云阳公主对顾揽月本不大喜欢,听到这里,却还是让她说来听听。结果一席话毕,公主自先吃了一惊:“看不出来顾姑娘娇娇怯怯,竟也如此狠的下心。”
“不下狠心,驯服不了烈马,公主自有裁夺,我就不多话了。”
顾揽月直接告辞,连封赏都不讨,云阳公主斟酌半晌,终于还是发了话。
“去,敲登闻鼓,顾姑娘要告状,告当今宰相荣时……”
林鱼风尘仆仆来到京城,国公府门可罗雀,不仅没有预料中宰相门前遍地华盖的兴盛气象,连当初门口侍立的小厮都不见了。
林鱼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红烛带着哭腔一头扑进林鱼怀里,“您不知道,他们把咱们三爷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