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眼睛在兰画身上扫了一眼,浅笑了声,“祖母说的是。”
兰画听出他话里的敷衍,也不以为意,转过身子倚在木几上帮祖母剥松子,仿佛没看见来人一样。
江湛撩袍坐在太夫人一旁,花嬷嬷端来一盏蜜枣茶,太夫人催促,“你近来在吃食上越来越讲究,快尝尝画儿的手艺。”
江湛信手端过茶盏,仰头喝下一口,抿唇咂摸后,漫不经心道:“花蜜太厚,有待精进。”
太夫人乜他一眼,转脸对兰画道:“瞧见没,你什么时候得他一句好话,这功夫就到家了。”
兰画塞太夫人手里一把松子仁,神情松散,“画画没有大志向,伺候得祖母满意就知足了。”
上一世兰画可是有大志向,挖空心思给他做各种吃食,可无论她费多少心力,端到他面前,永远只能得一句“有待精进”,为了得到他的肯定,她铆足了精气神,可惜他被伺候的口味越来越挑剔,却从没说她一句好。
她现在才知道,跟食物有什么关系,在他心里,她这个人不好,所以做什么都不好。
热情选错了对象,可不就是自讨苦吃,这一世她不再去碰他这颗冷石,故而他那句有失偏颇的“有待精进”,也就伤害不了她。
太夫人听了兰画的话,心里十分熨帖,面上却佯嗔,“你还能一辈子伺候我呀,这眼见着就要嫁人了。”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太夫人转向江湛,“文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搅的画儿这边也没结果,你在朝中接触的年轻人多,也操心操心这个妹妹的婚事。”
江湛慵懒的靠在座背上,一只胳膊搭在木几上,修长的五指轻轻转动手里的玉盏,闻言他挑了一下眉,缓缓问了一句:“画画妹妹自己想嫁人么?”
猝不及防被他这么问,兰画手下一顿,夹松子的小金钳狠狠压在指腹上,登时冒出一颗硕大的血珠子,她低低的“嘶”了一声。
中间隔的不远,江湛正好看到那颗血珠子,他心里猛然一悸,头跟着眩晕起来,兰画手上的那滴血仿佛慢慢的扩大,在他脑中绽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渍,不断往外喷涌,他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太夫人忙命花嬷嬷拿来疮药,又见江湛眼眉紧蹙,脸色惨白,忙问:“湛儿,你怎么了?”
一瞬眩晕过后,血色褪去,脑中恢复清明,江湛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痛苦的神色,淡淡道:“没什么,许是昨夜没休息好。”
嘱咐了他两句,太夫人又去顾兰画。
金钳小巧,兰画没怎么受伤,抹去血珠子,几乎看不见伤口,再涂上金疮药,就无大碍了。
太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转脸,就着刚才的话头责怪起江湛来,“你这是什么问题,女子年龄到了,哪有不想嫁人的,画儿未出阁,脸皮自然是薄的,这都被你给吓着了。”
江湛轻按眉心,眸光晃了晃,也没有接话,似乎刚才那阵眩晕还未完全褪去。
老夫人于是开始赶客,“好了,你昨个辛苦了一夜,快回去休息,画儿也一起回去吧,我也该去佛堂诵经了。”
兰画起来福身应了一声“是”,而后和江湛一前一后走出了禄安堂。
太夫人喜静,她的院子在最西头,誉王府又大,这里离翊和殿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院门外宴行和一辆马车早早候在那里,见江湛出来,他忙迎上去,“王爷一夜没睡,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江湛点头,抬腿上了马车,车子朝前走了一段,忽又停下,宴行疾步回到兰画面前,躬身道:“兰画姑娘,王爷请您上车。”
兰画垂睫,轻声回绝,“谢王爷好意,归晴苑离的不远,我习惯走着回去。”
宴行无奈,又跑了回去,隔窗跟里面传话后,车子却还是没动,静静停在原地,兰画兀自往前走,经过车身时,江湛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