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惟径直走到江湛面前,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戳两个血窟窿。
江湛自然知道宫惟气从何来,昨晚决定把兰画交给他,就没打算隐瞒自己对她的感情,甚至想隐隐宣告什么。
“往年岁贡皆是使臣送来,如今襄皇叔亲自出马,你北楚是何动机?”宫惟是聪明人,江湛和他说话从来不拐外抹角。
宫惟冷嗤,“誉王爷莫不是忘了,我在你南堰为质十三年,对于北楚国主的决定,我和你一样,一概不知。”
十三年这个数字像一块大石头落在江湛的心上,宫惟为了找妹妹,放弃北楚储君的位置,在南堰一待就是十三年,若让他知道兰画就是他要找的人,这个疯子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带她走。
江湛心里被私事烦扰,面上仍端的是波澜不惊,“本王猜,襄皇叔不远万里来我南堰,不过为两件事,其一是这维持了多年的岁贡,其二嘛,必然是祁王你了。”
听闻北楚国主迟迟不立太子,一直在等嫡长子宫惟回国,近两年国主身子渐微,估计是等不下去,此次趁机派襄皇叔来接人了。
宫惟若能跟着襄王爷回北楚,江湛的心就能彻底放下来,只是想到昨日兰画哭着说她没有亲人在世,孤孤单单任人欺辱的画面,他的心又隐隐作痛。
如果兰画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这么疼她的哥哥,她心里得有多安慰。
江湛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在是否让他们兄妹相认这件事上,他也没纠结多少,他打算永远埋藏这个秘密,不让兰画知道,宫惟能给她的爱,他以后会加倍偿还她,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找不到她的那三年,他过的太苦,不想再冒失去她的风险。
宫惟可不知道江湛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看着江湛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就来气,冲道:“誉王爷如此神机妙算,可曾想过自己对一个弱女子先弃之如敝履,而后又不依不饶,堪称十足的伪君子。”
江湛面皮涨红,怒目,“这里是祥琉殿,本王在和你谈正事。”
宫惟仿若没听见他的威胁,嘴角弯出一丝讥嘲,“是不是被戳了肺管子,无言以对才搬出正事打掩护,告诉你,我才不管你们两边皇室怎么谋求,不带走我想找的人,我绝不离开南堰。”
宫惟心里警惕,眼看着就要找到妹妹了,临门一脚,江湛却旁敲侧击想让他回北楚,是不是江湛已经知道了什么。
宫惟的话让江湛心里一寒,他早该想到的,宫惟能在南堰找妹妹十三年,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江湛敛目,压下眸中的桀肆:谁又不是呢,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兰画。
“回不回去的话,祁王不必同本王说,到时候和你的襄皇叔说即可。”江湛继续批阅手里的奏疏,给宫惟递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宫惟看了一眼江湛,语气难得肃然,“你若保护不好她,就交给我来保护。”
说完,他也不等江湛回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这句话却若平地惊雷,在江湛耳边炸开,他眼前一黑,脑子跟着刺刺的疼,记忆的最深处,他好像听过这句话。
难道上一世宫惟带走了兰画?
江湛骇然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愿相信这个猜想。
而走下汉白玉石阶的宫惟,则立刻吩咐黎广:“查查朱桓是不是落到江湛手里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入秋。
自那日之后,宫惟护兰画很紧,江湛政务缠身,闲来到春风乐坊,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一个人喝闷酒,根本找不到和兰画独处的机会。
也得亏有宫惟护着,兰画自从在画舫弹古筝后,名声大噪,每天都有大批公子才俊专为兰画而来,虽说慑于金匾的威力没人敢硬来,可围追堵截,想和她递两句话的大有人在,有宫惟在身边就好多了,大家一看见祁王远远的就走开了,毕竟这位祁王身份特殊,没人愿意在北楚越来越强势的时候,得罪这位皇子。
兰画和祁王相处越来越自然,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对他亦产生了微妙的依赖感。
这一日,兰画正在雅座给宫惟泡茶,皇帝身边的康公公带着一队人进了储秀阁,给兰画带来了一道圣旨。
原来明日北楚的襄皇叔就要进京了,成康帝特下旨让兰画进宫抚琴助兴。
兰画一脸茫然的接过圣旨,心里纳闷,她凝眉看向宫惟,“襄皇叔是贵宾,让烟柳之地的乐倌去抚琴,这合适么?”
宫惟提眉一笑,“为什么不合适,襄皇叔那老头有机会听到画画抚琴,是他幸运,你大胆去,皇叔很和善的。”
兰画心里还是不舒服,就算因着宫惟的缘故,襄皇叔不说什么,可接待外国使臣,她去还是不妥,这小皇帝怎么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