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泉山庄下来,江湛去了寿延宫。
萧太后一脸焦急,“湛儿,兰画突然被陛下招了去,现在又跟北楚来的襄王爷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萧太后只知道兰画人是从她宫里走的,之后和江湛的一番曲折却是不知。
江湛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面色罕见的挂着一丝颓然,他没有给自己疗伤,任由胸腔里的甜腥丝丝缕缕氤氲到喉头,刺激他麻痹的神经。
“我想喝浓茶。”江湛径直道,声音带着一丝沉哑。
萧太后面色一震,眼眶立刻热了起来,“好,好,我现在就给你煮。”
萧太后第一次听江湛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以往即便殿内没人,他也恪守君臣的规矩,客客气气的称她一声“太后”,不曾这般直白,像寻常人家,儿子朝母亲讨茶喝。
萧太后一时也忘了追讨兰画的下落,忙不迭的走到茶台前。
江湛也跟着走了过去,盘腿坐在茶台前的蒲团上,昨日兰画就在他的对面煮茶汤,彼时她对自己温声软语,再想到方才在温泉山庄她冷心冷肺的样子,江湛悠悠闭上眼睛。
萧太后正拿着小金称量茶叶,余光见江湛面如死灰的坐在对面,温声问:“可是兰画遇到什么麻烦?”
江湛心里憋得慌,娓娓向萧太后道出了原委。
他从来不对着别人诉苦,诉苦是弱者的行为,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的倾诉欲开了一条缝,在萧太后面前把自己的烦闷说了出来。
萧太后静静听完,眉心皱成一团,“昨晚我瞧着,那孩子心里对你是有一丝情意的。”
江湛垂眸,昨晚茶台边,她两次对他说“谢谢”,也曾向他走近了一点点,可这微如点星的好感被他亲手打破,他怎么没看到她对亲人的渴望,竟百般阻挠她认亲。
她说的对,他就是自私,脑中只想着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却没考虑她的感受。
“我不会爱人,伤了她的心。”江湛声音很低,眸光定在红泥火炉袅袅升起的白烟上,沉的像幽潭。
茶水沸腾,咕噜噜顶着壶盖,萧太后却没去管它,看着江湛,脸上全是心疼,“是我的错。”
江湛倏然回神,目露疑惑。
萧太后声音悲戚,“是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当年悄悄生下你后,从没管过你一天,因着自小无人教你怎么去爱人,长大了自然比正常人家的孩子薄情一些,更遑论十岁进宫,让你承受那样的真相。”
萧太后背过身,轻拭眼角,江湛看了她一眼,劝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不必苛责自己。”
萧太后摇头,“先帝在的时候我避不见你也就罢了,可你进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我禁锢在太后的头衔里,不敢接近你,现今看来,这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我当年多给你一些温暖,也许你就知道怎样去争取自己爱的人。”
江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是个成人,不愿意把自己的问题转嫁到生母的身上,他安慰萧太后,“先帝手段卑劣,你也是受害者,为了保护我们都活下来,你的选择是对的,不要再说自责的话。”
江湛语气诚恳,萧太后心里一暖,第一次从儿子身上汲取到力量,面色稍霁。
江湛见萧太后面容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心里放松下来,睇了一眼茶壶,问:“我的茶呢。”
萧太后这才想起正事,赶紧去泡茶,茶泡好后,她给江湛倒了一杯,一脸欣慰的看着儿子喝下:“其实哄小姑娘很简单的,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即可,兰画是个好姑娘,值得你费心思。”
江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杯茶喝完,江湛也该走了,萧太后送他到殿门外,临行前,她目光慈爱,“湛儿,有时间多来和我像今天这样说说话,好么?”
江湛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
*
宫惟在温泉山庄外面找到兰画的时候,很是气愤,他本想冲进去找江湛算账,被兰画阻止:“何必在不喜欢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宫惟觉得兰画说的对,他们兄妹好不容易相认,他有太多的话想和妹妹说,没时间浪费。
兰画跟着宫惟回到祁王府,黎广带着府里的下人们侍立在院子里迎接,宫惟拉过兰画,自豪的冲大家道:“这是我的亲妹妹,以后她就是王府的小主子了。”
兰画转脸瞪着宫惟,“我们的关系还没最终确定,你怎么就...”
虽说有证据证明他们的关系,但毕竟都是道听途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有力的物件证明她就是宫惟失散多年的妹妹。
宫惟看着她,语气笃定:“你肯定是我的妹妹,等我把朱桓从江湛别院救出来,你最后一丝怀疑也会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