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仍低头跪着,听孙丞相裁决。
宴行把遗诏递给江湛,江湛亦微微震惊,祖母临终前提过,当年先帝遗诏和先太子一起失踪,重生后他虽想起先太子就是北璟,却从没有打过遗诏的主意,没成想遗诏自己出现在皇宫。
他掂了掂这导致两代人不同命运的东西,转手递给孙丞相。
孙丞相颤巍巍接过诏书,只看了一眼,就老泪纵横,他高举遗诏,大声呼吁,“誉王府乃先祖亲封的国君,老誉王既已去世,即遵古瑜,子承父业。”
旋即,孙丞相朝着江湛匍匐下拜,高呼“万岁”,其他人亦纷纷下拜,齐喊“万岁”。
江湛并不拘泥,虚扶着宴行的小臂走上御座,沉声道:“平身。”
崔平和崔太后趴在地上,抖如筛糠,心如死灰,成康帝却一脸释然,喃声道:“早该如此。”
孙丞相上前一步道,“现在宫中大乱,急需重振皇威,微臣提议,请陛下即刻登基,主持宫中事务,以免有人趁乱谋反,祸害宫廷。”
其他人亦跟着复议。
略一沉吟,江湛应下,礼部尚书立刻小跑着去准备仪制,其他人簇拥着新帝移驾御坤殿。
临行前,江湛命锦衣卫把崔平压入昭狱,而成康帝和崔太后则先软禁在城郊的行宫。
而后,江湛又转身对宴行道:“你命人把兰画接到宫里来。”
宴行蓦然抬睫,刚要说什么,江湛就被一行人簇拥着离开了大殿。
*
御坤殿暖阁,江湛伸展双臂,宫人伺候着他穿戴衮冕。
宴行双眼润湿,默默帮新帝打理吉服,江湛突然问:“我记得你和北璟并无交集,怎么拿到遗诏的?”
宴行忙用袖口擦干泪水,默了默,轻轻道:“遗诏是兰画姑娘求来的。”
江湛身子明显一震,他伸手挥退众人,双目盯着宴行问:“怎么回事?”
宴行勾着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江湛压住怒气问,“她现在人呢?”
宴行扑通一声跪下,“兰画姑娘把遗诏交给奴才,又带奴才一一说服李丞相等一帮老臣后,就和祁王策马出城了,她说这又耽搁了几天,必须尽快和祁王回北楚,奴才也想留她,可又不能耽搁祁王的大业,就...就让她走了。”
“备马,要最快的。”江湛一把扯下繁琐的冕冠,扔在桌上,而后大阔步朝门外走去。
候在门外的臣子见新帝披着头发走出来,唬了一跳,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宴行飞奔而出,冲着邢将军急声道:“将军,备马,最快的战马。”
须臾,殿前牵来几匹高头大马,江湛一跃而上,在宫道上飞奔,宴行、邢将军紧跟其后。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待反应过来,纷纷逃窜,边跑边命令自家小厮:“牵马来!”、“赶马车过来!”、“看看陛下朝哪个方向去了。”
御街上车马狂肆,尘土飞扬。
江湛纵马驰骋,如离弦的箭矢,顷刻之间就奔至郊外,他不停挥鞭,手上勒出了血迹,还不愿停手,心里只想着快点,再快一点。
而此时兰画和宫惟也没停下手中的鞭子,马儿在夕阳的余晖中跑的飞快。
忽然,兰画听到身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她略一转头,吓得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
身后那个发丝飞扬,邪肆狂狷的人怎么好像是江湛?!
他的身后,还有一众人策马奔腾,滚滚而来。
一勒缰绳,马儿缓缓停下,兰画转过马身,与来人相向而立。宫惟已跑出数丈远,见妹妹回头,也忙停下,转过身来。
就这一会的功夫,江湛的坐骑已停在他们面前,他身穿玄色衮冕,矜贵而庄重,方才随风飞扬的发丝垂在两肩,庄重之外更显俊美。
江湛眼中满是血丝,目光死死定在兰画脸上,带着无声的缠绵,看得兰画心头一颤。
兰画下意识垂睫,一息之后复又抬起,疲倦的小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伸出食指,指了指他的吉服,“很适合你。”
他自带君王气度,雍容吉服加身,可与日月争辉,西边天空那一抹余晖都被他衬的黯然失色。
他早该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江湛顺着兰画的手指,垂首看了一眼身上的华服,而后缓缓松开带血的缰绳,双手抱拳,郑重朝兰画一礼,“岚宁公主大恩,无以言谢。”
兰画怔了一下,听到他口中生疏的称谓,心里无端生出一片潮润。
这时,宫惟打马过来,拧眉,“誉王...哦,不,应该叫你南堰国主了,请问您不辞辛劳追来,可是要阻挡我兄妹二人回国?”
江湛看着兰画,而后移开眼,转脸问刚跟上来的朝臣:“礼部尚书可在?”
礼部尚书为了登基大典忙的焦头烂额,方才在宫中见新帝离开,也手忙脚乱的跟了上来,此时听见唤他,忙出列应道:“回陛下,臣在。”
江湛道:“北楚的祁王殿下和岚宁公主归国,你现在就去安排最隆重的送别仪仗,夜晚安排在行宫休息。”
这其实于礼不合,礼部尚书面露难色,可对上江湛不容置喙的深眸,他麻溜的应下,当场安排下去。
“邢将军。”江湛又唤,“你派一队精骑,务必保证祁王和公主安全到达北楚皇城。”
一应安排妥当,江湛才掉转马头,看着兰画,轻道:“一路珍重。”
兰画轻垂臻首,简单一礼,“谢陛下。”
江湛掉转马头,转身离开,没有回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