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没听清楚,县令可否将刚才的话,再给本官复述一遍?”齐邯面带笑意,轻声问他。
见着他脸上的那几分笑,林县令稍稍安定了些。
说起来,以面前这青年的家世和手段,天底下恐怕谁都能娶得。
偏就早早定了亲,被迫娶了个了无依靠的郡主。
换做谁不想摆脱?
自个若是借此助他脱身,想来也能借此抵了许多罪过,到时候问责起来,说不定还能叫他捞一把。
思及此,林县令定了定神,拱手道:“回都督话,下官方才说的是,郡主和李长史狼狈为奸,意图献城而降。”
“彼时下官正是坚守不出,想要开粮仓赈济城中贫户和下户的时候,郡主却不知怎的和李长史联系上,将下官给关了起来。下官隐约听他们商量着,说城中余粮不多,不如开城门献降算了,下官反对,还被他们给打了一顿呢。”
他指着脸上的伤,叫众人去看。
那日被齐五给打的淤青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点点印迹。
厅堂中众人面面相觑起来,弄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这几日跟着李长史理事的诸多僚属却是义愤填膺,碍于长官在上首端坐着,不好发声。
周郡守侧眸去看齐邯,想知道他留在这儿,是否想要插手此案。
被一双双眼睛盯着,齐邯仅是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碧玉韘,轻笑了笑。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时,他却忽的变了脸色,起身一脚踹向了林县令的心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张开你的那张嘴。否则,我瞧着是可以不用要了。”
林县令被他踹得一个趔趄,径直仰栽到地上,忍着身上的疼去看那青年,却见他理了理衣袍,转身对周郡守道:“兹事体大,不仅涉及郡主,还有郡中被贪墨的那么多米粮。还望郡守秉公审理,过几日此人还需押往朝廷受审。”
说罢,他阔步出了厅堂,浅紫色公服袍角擦过林县令的身子,使他下意识捂着心窝,向旁边躲了躲。
赵硕跟在他身后,他是离齐邯最近的人,这会儿尚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磅礴怒意。知晓林县令今日是触了侯爷的逆鳞,遂大气也不敢喘的跟着,一直低着个头,劝也不敢劝上一句。
旁的时候还好说,若摊上那人的事,便是他这个自小跟在身边的亲卫,也担心被迁怒。
出了厅堂后,齐邯深吸一口气,也有些诧异今日的失态。
换做往常,他即便心中怒急,也一向是勉强压抑着,求个师出有名。
譬如那被他砍了头的天水王,便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预料不得,他亦没有丝毫错处。
但刚才去踹那林县令,则完全是出于本心。不仅是踹他一脚这么简单,甚至想将他下到昭狱,狠狠折磨一番,方能抚平心头怒火。
行至廊檐外,他回首看了眼,里头周郡守尚在审理,从意图绑架郡主问到了贪墨米粮的事儿。
自个辖地出了这样一桩大案子,周郡守也不敢怠慢,审理得十分卖力,力图将自个从贪墨嫌疑里头摘出来。
虽知道连带责任必不可少,却也力求将过错降到最小。
齐邯出了郡守府衙后,翻身上马,前往都督官署。
那蓄着短髭的芫军师正在核对此次战利,手中拿着账册,着人清点着。见他执着马鞭阔步入内,上前两步道:“伤亡士卒已清点好了,划分好了等级,依都督看,是何时发放抚恤?”
齐邯略有些讶异,震惊于他的速度之快,往常这些事儿,少说也得是三两日的工夫,他竟是这么快就好了。
“宜早不宜迟,既然都已经清点好了,一会下午就着人开始处理吧。”齐邯接过他手中的账册,缓声回了句。
五郡的将士,若要将伤亡抚恤全都发放完毕,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行。越早开始,便能越快处理完。
看了眼官署中忙碌的众人,齐邯将账册递了回去,嘱咐道:“咱们下月初便回京,你且着手开始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