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奶奶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把晓沐留在省城读书,暂时别回来了。
如果温晓沐不肯听话,就要他找傅少衍那个孩子去谈谈,或许她会听傅少衍的话。
主要是怕孩子回来了睹物思人,一直从失去爷爷的悲伤中走不出来。
温智辉本想着还瞒温晓沐一段时间,没想到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温晓沐从中午开始就一直闹着要回家看爷爷,这会儿姑姑过来了才把她从地上哄回了房间。
姑姑答应她明天带她回青阳市,温智辉立刻打电话给妹妹说:“现在绝对不行!你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她奶奶都伤心的晕过去了一次,人还在医院。要是晓沐回来一闹,只怕老太太又得心疼死!”
“那怎么办啊?”温喻敏看到孩子也实在是可怜,她过来的时候,温晓沐哭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要是不带她回来,明天就得把她送医院了。”
温智辉想了想:“要不明天早上你就跟她说,我已经在回来接她的路上了,让她再等等。”
他争取明天早上就回去,然后带着她去上海找那个叫做傅少衍的孩子,看能不能有点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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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沐歪歪晃晃地走到门边,听姑姑在走廊上打电话,安安静静的没有吭声。
等姑姑打完电话以后,她又立刻转身跑回床边,倒在了床上,装睡。
温喻敏给她盖好被子,以为她是哭累了,想让她好好睡一觉,轻手轻脚关好门下了楼。
接近凌晨,温晓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窗外。
她眼圈红红的,眼周也肿肿的,她不肯再哭了。
枕头边放着傅少衍送给她的那块粉红色的水晶手表,她不知道是第几次拿起来看时间,终于看到时钟指针指向了凌晨两点。
她掀开被子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一眼自己的小行李箱和放在沙发上斜挎包包。
这会儿家里所有人都睡熟了,她穿着睡衣悄悄打开门来到走廊。
房子里空荡荡的,冷冰冰的,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她到了楼下客厅,不太会操作客厅大门的密码锁,就从后花园的侧门溜了出去。
离天亮还早,一排排昏黄的路灯,孤单地伫立在路边,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零下五度的气温,天寒地冻,呼出的热气像棉絮一样。
温晓沐把手放在睡衣兜里,缩着脖子冻得浑身发颤,鼻子也红了,却依然坚持着沿路灯一直往前走。
她要自己回去!
他们所有人都在骗她,她要自己逃回去看爷爷!
她脚下穿着是一双拖鞋,脚后跟被冻得又红又肿。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瞧见了一个公交站牌。
她站在旁边仰起头看地图,希望能找到开往省火车站的公交车。
可是并没有。
深更半夜的,连辆的士车都没遇到。
她的脚冻僵了,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会儿,可能一会儿就能等到的士车了!
她抱着膝盖,伸着脑袋盯着对面的路灯呆呆看了一会儿。
路灯像星星,在黑夜里,在她眼睛里闪烁。
静谧无声的街头,忽然从天而降一道陌生的声音。
那不是她正在等着的公交车,而是喝醉了酒的两个醉汉。
温晓沐瞪大惊恐的双眼,见他们朝自己走过来,笑得很怪,还冲她吹口哨。
她觉得这两人跟她以前在电视里面看到的那种拐卖儿童的坏人特别像,吓得惊慌失色,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跑,刚蹲起身,浑身僵硬的身体就朝前扑去,咚地摔了一跤。
一道哭声划破夜空,温晓沐趴在地上拼命往前爬,尖叫“救命”!
醉汉恼火道:“叔叔送你回家,你喊什么?!”
她满脑子的都是逃跑,但是感觉怎么也站不起来,也挪不动腿。
下一秒,醉汉跑过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温晓沐瞪大惊恐的双眼盯向他的脸,脸色惨白,张着嘴巴一直抽抽,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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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温喻敏去温晓沐房间看她,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她立刻打了报警电话,听警局那边说,昨夜凌晨有两个男人送了个小女孩儿到警局,但是那个小女孩儿不会说话,没搞清楚她的身份,叫他们快去医院看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孩子。
温喻敏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最后是在医院精神科给找到的。
医生带她去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温晓沐,然后跟她说:“我们初步判断是因为惊吓过度失声,这个后期还得根据她受到惊吓的程度来判断多久能够恢复。如果情况比较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出现精神异常,那就得采取更多的特殊方法处理,还得进行长期心理疏导。”
温喻敏满脸焦急:“那您昨晚看这孩子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
医生神情凝重地望着她,想起昨晚小姑娘刚被送来时惨兮兮得模样,半响,叹了口气:“我建议这段时间一定要让她避免再次受到惊吓,也不要让她情绪激动起伏太大。这样,可能会稍微恢复得快一点。”
温喻敏守在急救室得病床边,半步都不敢再离开。
她握着温晓沐滚烫的小手,也心疼的掉下了眼泪,心里不断地默念着:素素,你可一定要保佑你的闺女。
温智辉中午十二点前就赶了回来。
半路接到妹妹的电话,听说晓沐昨夜偷跑出去的事,心急如焚,嫌弃司机开车慢,自己亲自操控油门一路飞奔回来的。
到了医院,温喻敏含着泪跟他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我看着她睡着了才离开,结果早上就不见了。听警察说,是凌晨四点多钟别人把她送到警局的,估计在外面冻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还发着高烧。”
温智辉走到床边,低头摁了摁眉心。
温喻敏把医生说的细节一一讲给了他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晓沐因为惊吓过度失声,也就是说不了话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如果想要治好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
“我高中有个学心理的同学,现在在国外,能力特别强。”温喻敏说:“现在肯定是不能再让晓沐回青阳市的,不然又得受场刺激。我考虑了一个上午,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清醒了以后,我带她出国去治疗一段时间。让心理师慢慢疏导她走出悲伤,或许恢复的快一点。”
温智辉这天在医院里坐了一天一夜,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温晓沐。
他望着床上昏睡中的小女儿,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和她妈妈的事情。
素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是他毁了她的一辈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处理清楚自己的事情,然后慢慢请求她的原谅,和她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是素素也是一个很刚强很有原则的女人,她真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坚贞性格。
宁愿和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不接受他的道歉,也不想孩子跟着他这样的父亲。
他在黑夜无人知晓的时候,又红了眼睛。
是他没照顾好他们的女儿,也辜负了曹老爷子的嘱托。
望着天外慢慢变亮的夜幕,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要能度过这次难关,将来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温喻敏早上过来给他送早餐的时候,他站在病房的窗户边,望着窗外冬雾弥漫的天气,低声说:“你带孩子出国治疗吧。”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郑重交代:“一定要治好,哪怕找遍全球所有心理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