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在酿酒山庄呼风唤雨,下一秒怎么眼前平地高楼起?!
池轻的胃里一阵痉挛,他下意识捂住肚子揉了揉,垂眸对上落地反光镜前的清纯男大学生,茫然眨眼。
帆布鞋,牛仔裤藏起一双漂亮长直腿,上身灰色羊毛开衫里撘格子衬衫,脖前再挂一工作证牌,写着剧组临时工五个大字。
池轻:“……”
本尊这是穿回来当卑微社畜了?
上辈子,池轻一天打三份工,猝死在赶往下份兼职的路上,而后穿进了一本叫《琉璃灯》的仙侠文里,做了近百年的酿酒小仙尊。
在酿酒山庄的日子别提多爽。
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尝不尽的佳肴美馔,池轻闲暇就爱游山逛水,银子没带够只管挂山庄的账,有的是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他真的哭死,怎么说没就没了,更气的是,他居然回到前生死前一天的搬砖现场,不正是同名改编《琉璃灯》的网剧剧组。
池轻放眼环顾,如他这般的剧组工作人员忙碌不止,四周的场景与他待过的仙侠世界不无相似。
空冥的巨大影棚内搭建起整个宫殿的轮廓,遍布绿幕。
往上,红木楼台相得益彰,楼宇叠起。往下,潺潺水流经过庭院,脚踩木质人工桥,剧组将布景做到了极致。
“赶紧把道具搬到指定职位,时间不够用了!”
一声吆喝应时响起。
池轻顿时浑身哆嗦,如被鞭子猛然一抽,反射性扛起盆栽继续干活。
没记错的话,因男三号被爆出史诗级别的丑闻,整个剧组在亡羊补牢,寻找能补戏的下家,并安排在万豪酒店试戏。
而池轻只是个负责搬道具的小打杂工,工作范围仅限在剧场。
“池轻!”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朝这边跑来,“相机在哪?”
池轻停下脚步,清秀的眉眼透着迷茫。这都过去了百年了,他怎么可能会清楚相机在哪,问他还不如拿个大喇叭到处嚷嚷。
至于眼前的男人,名叫叶梓,是实习生组长,池轻至今也无法摆脱被这位叶公公支配的恐惧。
叶梓语气烦躁:“试戏的演员马上就位了,你相机没拿来,怎么转头就干别的去了啊?!”
池轻:“……”
有冇搞错,分明搬砖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好吧。
上辈子他被剧务主任朱哥勒令加速完工,又被实习组主管叶梓叫去送相机打杂,再然后,他被留在万豪帮忙直到试戏结束。
转过头回剧组不仅挨骂,还得独自一人通宵加班,再被要求给全剧组买早餐。
资本家听了都要流泪。
总之,干活分工早在前晚工作群分配好了,池轻可不愿再做这种大冤种,杵着偏不搭理叶公公。
叶梓皱起眉:“啧,哑巴了你?催你了还不快点去。”
池轻眨眨眼:“我不去。”
叶梓:“……”
这小子怎么变了副德行,以前不挺积极的吗。
“池轻,你一个人这么能耐想耽搁了选角的事啊?赶紧带着相机跟我去万豪!”
池轻把重物往地面一搁,揉起发酸的手腕:“我就不去。”
“……”叶梓嘴角一抽,“啥意思啊你!”
池轻佯装叹气:“又不是我的活儿,五险一金也没给交,我因工猝死事小,要是害得主管丢了工作,我哪好意思呢。”
叶梓承认有被内涵到:“……”
谁不知他带的实习生,那简直是行走的花生油,被压榨得毫无尊严。
凭借着在修真界划水摸鱼的生活经验,池轻最擅长的就是糊弄人。
他困得眼皮打滚,胃里也痉挛难受,收回目光,勉强地继续抬起花盆,按照指定位置搬砖去了,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
上辈子池轻像只无头苍蝇地忙碌生活,为了给养母治病,休学一年,拼命赚钱,到头来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成。
曾经就读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他,进剧组是为打工也为追梦,如今百年过去,当初那点热爱已被磨平,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待着受气?
池轻利索地摘下工牌,只有一个想法,干完今天就跑路!
整个剧组无不忙碌,搬完了道具,还有数不清的活儿跟鬼在身后撵似的。
让牛干活还知道喂两根草呢,池轻没能休息几分钟,一下被剧务使唤,一下被导演组助理叫去帮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副导演:“诶小伙子,来帮我拉个线。”
剧务主管:“内谁,把灯搬进去。”
摄影大哥:“过来过来,先帮我打个光!”
池轻腰酸背痛:“……来、来了。”
在修真界当他的酿酒小仙尊可太香了,哪里受过这种苦,为什么又让他滚回来当悲催打工人——
老天鹅啊,他真的好累,只想回酒酿山庄吃饱了就呼呼大睡。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场务助理吆喝着分发盒饭。
“赶紧来领午饭了!今天的菜品不错,大家多吃点哈。”
“来了来了!”
“又是扣扣搜搜就这点儿,够咱这种大老爷们吃吗?”
“朱哥,咱俩换个菜呗怎么样?”
“看你小姑娘漂亮,行!”
分发盒饭现场向来跟超市搞促销差不多火爆,围成个坛子。
池轻闻到一股汗味,正想等人少了再挤进去,放眼往里一瞧——好家伙,空空如也,全剧组最干净的恐怕就是这张桌子。
池轻一时没能习惯:“请问我的饭呢?”
“啊?哎呀,不好意思,老是记错你们实习生的人数。”
池轻:“……好吧。”
他本该习惯的,是在修真界的快乐让他忘了这份痛苦。
下一秒,从脚上传来一阵痛觉:“!!!”
原来是有个寸头大哥转过身,不小心踩了他一脚,睨了眼后,没当回事地走到一旁。
池轻嘶了声,当小仙尊时被侍奉惯了,差点忘了这些都是他上辈子的日常,抬眼欲望苍天将泪逼回去。
午饭没得吃,只能外出找便利店买些热包子,池轻寻了处堆杂物的楼梯角,蜷起腿坐下,毫不在乎形象地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