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随安排了衙役去桑家喊人,自己带着属下去了隔壁桑宅。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原来这两家的宅子结构一样不说,布置的也是大同小异。
尤其是顾家的西跨院,与桑家的东跨院只有一道院墙隔开,院中又都种着几株上了年头的老梅树,粗粗一看,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凤随这样一个讲究证据的人,也油然生出一种“杀手别是因为天黑走错了门,所以误杀了其中的某一个”这样的疑惑。
正屋的门半开着,两个小丫鬟神色张皇地站在台阶下,看见身穿公服的人从院外走进来,仿佛看见救星似的,竟一起哭了起来。
跟在凤随身后的老仆忙喝道:“都住嘴!鬼哭狼嚎的做什么?!”
别看他在公差面前也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到了两个小丫头面前就自然而然地端起了长者的架势。
两个小丫鬟憋着不敢再哭,眼巴巴地跪下行礼。
“起来吧,”凤随见她们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估计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吓人的事情,神色就温和了下来,“你们守在外面,等本官勘验过现场,再找你们问话。”
两个小丫鬟哆哆嗦嗦的,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那里掉眼泪。
凤随就带着人直接进了正屋。
屋内的结构也与顾娘子家相仿,只是布置的更加精细些,内室的床帐被褥都是上好的绸缎,绣着喜鹊登梅的纹样,显得既精细又喜庆。比起顾家客院里的素净,多了几分富贵旖旎之意,更像是有钱人家的女眷居住的地方。
老仆口中的那位小娘子就倒在床上,不是春娘子那种安稳的睡姿,而是歪歪斜斜地扑倒在了床上,脑袋几乎撞到了床铺靠墙一侧的床栏,两条小腿却还悬在床外,一只脚上穿着粉色的软底绣鞋,另一只脚却是光着的,绣鞋被甩到了卧房的中央。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的是樱草色的寝衣,像是已经睡下之后又被什么事惊动了,却还来不及换上外衣。
即使这会儿仵作还没有验尸,他们也都看出这位小娘子的死因与春娘子是一样的。但她显然是见到了杀害她的那个人,眼睛大张着,满脸都是惊恐绝望的神色。
她是被人捏断了脖颈之后,随手扔回了床铺上。
同样的行凶手法,但在这位受害人的身上,旁人更多的感受到了凶手对生命流逝的漠然态度——在他眼里,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他不在意她在面对他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各种情绪:恐惧、惊讶、绝望。甚至,他并不将她当成是一个与他有着同样生命特征的同类。
他就那么随手将她扔到一边,仿佛她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司空有些难过的凝视着她大张着的眼睛,暗想若是在后世,或许还能通过一些技术的手段,提取到她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
但在这里,他却毫无办法。
他只能更加细心地观察她周围的环境,寻找凶手可能会留下的痕迹……他哪怕身手不凡,到底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一丝线索也不留。
没有发现他留下的痕迹,只能说明他们的观察和寻找还不够仔细。
仵作验尸的结论与春娘子几乎一样:没有其他外伤、没有遭受过侵犯、房间里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致命伤也在颈部——她们同样被人从背后袭击,极为干脆利落地一把捏断了脖子。
甚至死亡的时间也都相差无几。
从正房出来,就见两个小丫鬟已经平静了一些,至少不会一边哆嗦一边哭哭啼啼了。不过她们所起的作用实在有限,因为她们俩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
略微年长一些的丫鬟回话说:“莹娘子喜静,睡眠又轻,晚上耳房里是从来不留人的。”
早上莹娘没叫人,两个丫鬟还以为她贪睡,直到其中一个丫鬟看到正房的门被风吹开了,才觉得有些蹊跷——她们昨晚可是亲眼看着莹娘关门落锁的。
于是,事情才闹开了。
凤随听两个丫鬟的语气略有些迟疑,就想的多了些,觉得恐怕是有时候桑二郎会过来,莹娘与他相会的时候,不喜有旁人在场,所以才会说自己怕吵,将丫鬟们都打发回自己的房间去。
昨天夜里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莹娘要等桑二郎过来,所以等丫鬟们服侍她洗漱之后,就让她们俩回厢房去休息了。
打开房门的或许也是她,却不料迎来的不是情郎,而是催命的阎王。
凤随怀疑凶手知道莹娘在等桑二郎,就问外院的老仆,桑二郎来这里过夜的日期有没有什么规律。
老仆就摇头,“没什么规律。二郎若是过来,白天的时候会打发小厮过来说一声,老奴和家里老婆子会做些准备……二郎的习惯是睡前要吃些东西,这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凤随又问他昨日可有人来报信。
老仆忙说:“晌午的时候,二郎身边的小厮来报信,说晚上要过来这边歇着。老奴也一直留意门户,不过恐怕是生意上有事拖住了,二郎昨夜并没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