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书房里的两个人却没有这么平心静气。
不但曹溶的脸色拉的老长,凤随也皱着眉头,语气十分不耐烦,“你若是又想拿我当刀子使,又不给我个明白话,那合作一事,以后不必再提……皇城司的差事说起来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曹溶脸色也难看,“不是我不想说,我有那么大权限么?”
凤随冷笑,“你让我帮你shā • rén灭口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没有权限?”
曹溶深吸一口气,“这人不得不杀。”
不得不杀也有各种法子,安排曹九黎动手也不一定就会被人认出来。但他把这差事交给了凤随,原本也是打着拉他下水的主意。
“废话。”凤随毫不犹豫的驳他的话,“要不然我能同意?你真当我是傻子,因为你几句忽悠人的话就心甘情愿替你跑腿?!”
曹溶到底不想真得罪了凤随,犹豫再三,方低声说了句,“是牡丹楼。”
凤随微微颌首,“果然。”
曹溶见他并不吃惊,反倒有些意外,“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凤随淡淡说道:“只是有些怀疑吧。再说兴元府一乱起来,京城里也乱糟糟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这话曹溶倒也赞同,“还有那个火神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牵制着我们的注意力……但不去注意又不行!他们蹦跶的太厉害了!”
凤随冷笑,“这起子小人上蹿下跳,不就是为了分散朝廷的注意力?”
“这倒是。”曹溶暗暗咬牙,“火神教、烈火帮、牡丹楼……广平王这老匹夫心眼还真不少。”
火神教和烈火帮,凤随心里有数,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牡丹楼。
但转念想想,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皇城司能看到玉香楼的价值,广平王利用花楼联通各处消息,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温柳生和牡丹楼的女侍都死了,”曹溶提醒他,“牡丹楼想来会老实一段时间。你且不要惊动他们。”
凤随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我做我的大理寺少卿,倒是你曹大人,要提防牡丹楼的人才好。”
曹溶看不惯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冷哼一声,“我也心里有数!”
别说的好像只有你有心似的。
哼。
转天一早,大雪仍然下个不停,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这般冷的天气,要不是有事要办,司空也是懒得出门的。
司空收起凤随让人送来的华贵的黑狐裘,翻出了以往住在梧桐巷时,顾婆子给他做的青布棉袍,外面披了蓑衣,戴好斗笠。
待打理妥当,提着膳房帮忙准备好的羊腿冻鱼等物出门去了。
雪还在下,小巷里的积雪已经快到小腿肚了,反倒是正街上因有衙门征了民壮清理积雪,要好走得多。
纵然如此,司空骑马也不敢走快,一路上还得避让车马行人,等他赶到昌宁街西街的平安巷的时候,也快到晌午了。
平安巷靠近西南城门昌宁门,在西京城,这里就是底层的穷人扎堆、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偷偷摸摸、打架斗殴一类的事情多如牛毛。司空以前在京畿衙门做事的时候,没少往这边跑。
薛千山曾提过,他请商会会长出面周旋,宴请烈火帮的人,出席酒宴的人除了二当家老牛,还有一个人,就是昌平街东街上武源镖局的掌柜林成武。
其实武源镖局在昌宁街上也有一家分店,算起来就在平安巷的前街上。
司空在巷子北边的院子门口下马,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大门。
院子里无人应声。
贫民区的房子,能有个院子,一沿院墙,已经算是体面的人家了。司空个子高,踮踮脚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光景,无非就是一个荒凉的空院子,院中一株掉光了叶子的老柿树,树下一口井,井口上盖着一块木板子,上面还压了一块石头,也是落满了积雪。
院中两间土房,俱已破败,一旁还有一个简陋的草棚,似乎是厨房的模样,收拾的也不甚齐整。
虽然都快中午了也不见有人扫扫院中积雪,不过看得出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司空便继续拍门,直拍的邻居都嫌烦了,忍不住开了院门探头出来看。大约是见司空牵了马匹,本身又是个高高壮壮的青年,倒也不敢挑衅,小声嘀咕几句又掩了院门。
司空也不好意思这样扰民,但他带着任务来的,再加上这一路走的艰难,就不肯轻易放弃,又拍着门喊了起来,“谢六!谢六!”
良久之后,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嘟囔一句,“谁啊?这大冷天的,这般不开眼?”
司空气得要笑,“你再说一句谁不开眼?”
那人的目光透过了漫天雪花,落在墙头外露出的面孔上,眼中似有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面瘫的样子,“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司空没有忽略他刚才一霎间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是我。”
谢六郎挠挠头,吊儿郎当的嘀咕,“这么个天,不在家里睡懒觉……你跑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