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小桌子已经被空青移开了,之前他画的那些图纸和零件也都放到了一边。空青给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还体贴的给他脑袋下面放了一个枕头。
凤随有些好笑地走过去,就见这小子已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拿起一旁的图纸,然后……
凤随沉默的一张一站翻过去,从一叠天书一般的计算公式里找到了几张图纸。
图纸上虽然也标着他看不懂的符号,但有图画,对照自己见过的实物,勉强还能猜上一猜。
凤随看着手里的这些东西,不由得生出了与罗松一样的疑惑:这小子,是从哪里学到的这样复杂又高深的知识呢?
据他所知,孤云寺的那帮出家人并没有谁精通术数,智云法师出家之前也是很有名的才子,但他也只是熟读史书,能做一手漂亮的文章。
或者司空还有什么别的老师?
那这位老师又在哪里?他是在什么时候教授给司空这些知识的呢?
凤随想起了昨天半夜里跑来向他们通风报信的那位谢六郎。
谢六郎与司空一起长大,两人还一起去过北方,回到西京城之后也一直有联系,可以说在司空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有可能知道。
凤随开始思索他是直接问司空?还是从谢六郎的身上找找答案?
榻上的司空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梦话。
凤随哑然失笑。
他望着司空陷入沉睡的安然的面容,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他会直接问司空。
他相信司空。
或许司空会有一些不方便对外人透露的事情,但司空不会故意欺骗他。
天亮之后,温度好像更低了。
谢六郎迈过门槛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在他旁边的陈原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儿吧?兄弟?”
他已经认识谢六郎了,知道他是司空的兄弟。要不是他大半夜地跑来通风报信,不光是他们家大人能不能捞到这么大功劳的问题,司空能否安全脱身都不好说了。
而且这个谢六郎还去过北方战场,就只凭着这一条,也足够陈原礼把他当成自己兄弟了。
谢六郎摆了摆手。虽然一夜未睡,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好得很,不但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倦意,反而两只眼睛直冒光。就好像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不是配合皇城司捉拿烈火帮的大小头目,而是要去挖掘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陈原礼眼珠一转,试探的问他,“我看你也不怕在他们面前露脸……有仇?”
“可不就是有仇吗?!”谢六郎说着,恶狠狠的在地上呸了一声。他指了指他们刚进门的这户人家的正房的方向,“陈兄弟,你可知道这家主人是谁?”
陈原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这座三进的宅子半新半旧,但各处都收拾得颇为妥帖,可见屋主一家家境尚可。
此时此刻,一群如狼似虎的金吾卫正沿着正院往里搜,不多时,就传来了男人女人的哭叫声。
陈原礼作为大理寺衙门的代表,此行就是起一个协理的作用。他带着谢六郎站在二门边的廊檐下,耐心等着金吾卫的人将这所宅子掘地三尺。
陈原礼就对了谢六郎说:“我只晓得这家主人是烈火帮里的小头目,没事儿还喜欢带着一伙儿小混混走街串巷的惹祸……怎么,你认得?”
“认得。”谢六郎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笑着说:“这小子姓白,人称白三爷。我家那个没出息的婆娘就跟他勾搭到了一圈,卷着老子的所有家底跟他跑了!”
陈原礼,“……”
陈原礼被这消息震了一下,失声道:“当真?!”
“自然当真。”谢六郎继续冷笑,“否则老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哪个稀罕跟他们玩命!”
陈原礼想想,烈火帮在事发之前,那可是人多势众,谁去跟他们叫板,确实也就跟玩命差不多了。
他有些同情地拍了拍谢六郎的肩膀,安慰他说:“兄弟,想开点儿。”
“我想的开着呢,”谢六郎冷笑,“要是想不开,我怎么会来看自己的仇人倒霉?!”
陈原礼却不觉得他这样想有什么问题,夺妻之辱,不下死手去报复回来,那还能叫老爷儿们吗?!
皇城司拿人自有一套章程。
很快,后院的女眷就被捆成一长条拖了出来。
白家的日子过得富庶,后院伺候的丫鬟婆子加起来也有十多个人,在这些人当中,谢六郎一眼就认出了他以前的那个冤种老婆姚氏。
跟了白老三,姚氏确实养的比原来富态多了,穿的衣裳也讲究。可惜一大早就被官兵从屋里拖了出来,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厚衣裳也没来得及穿一件,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惊恐之中,她隔着半个院子,看见了站在二门旁边的谢六郎。
姚氏的瞳孔一瞬间剧烈收缩,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视线中那个冲着她笑得一脸阴沉的男人,确实就是曾被她迫不及待一脚踢开的前夫。
姚氏一瞬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满心的恐惧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出口,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是你!是你!”
押着她们往外走的皇城司侍卫走过来,兜头一个大耳刮子,厉声喝道:“都给老子闭嘴!”
这一掌打得极重,姚氏的身体向旁边歪倒过去,却又被捆缚着她们的绳索拽了回来,踉踉跄跄的被身后的人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她耳边除了嗡嗡嗡的噪音,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一片金星乱飞,她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谢六郎那张面孔清晰地凸显在她的视网膜上,他满含恨意的看着她,眼里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姚氏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反而跌进了最可怕的噩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六:老子就是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