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英俊原本是带着棱角的,但这份儿从容的气度却柔化了他神情中刀锋一般锐利的气息,只留下了为将者不可撼动的威严。
这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青年将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时,才会流露出性格里温和的一面。
凤随在书案对面坐下,伸手替他整理桌面上有些凌乱的文件,脸上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伤员醒了。”
这是解释?
凤锦挑了挑眉,“就是炸开东城门的那个小兵?不是说不行了?”
凤随的脸沉了一下,不高兴的嗔视他的兄长,“什么就不行了,别瞎说啊。司空只是失血过多,补一补就好了!”
凤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态度里的异样,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司空?”
他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名字,“给屠老图纸的那个年轻人?”
凤随有些骄傲的点点头,“就是他。”
凤锦上下打量他,神情若有所思,“是个能人。”
凤随想辩解两句,他家司空可不止是个能人。但他刚要开口,马上就想到了之前在燕州的时候,就因为话太多,惹的他老娘生疑——这还是后来,他从贯节那里听说梧桐苑的老嬷嬷特意找了其他人打听司空,这才反应过来的。
事后他把贯节狠狠敲打了一顿。明明是他的书童,却被他娘套走了一堆话,这点儿胆子以后怎么做他的亲信?
贯节就差痛哭流涕了。但骂归骂,凤随其实也没有把握以后他娘要是继续审问贯节,这小子还能不能替他守住秘密。
凤锦见他一脸古怪的收住了话头,就说:“不放心的话,就请老张过去看看,需要什么药材,让老张去我的私库里取。”
老张原是太原府一带的名医,最擅外科。后来被凤云鹤请到军中坐镇。如今北地军营里的军医有一大半儿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他与凤锦投缘,但凡有大的军事行动,他都会亲自跟随。
凤随听到这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摇摇头,“暂时还用不到,谢谢大哥。”
凤锦打趣他说:“几年没见,嘴巴都变甜了。以前为了你自己的事,也没见你跟我这么客气的。”
凤随嘿嘿一笑,暗暗琢磨明天要找给司空治伤的郎中,问一问司空都需要什么补品。郎中说他失血过多,恐怕会伤了元气,的确是需要好好补一补的。
再说司空一醒来,郎中就给他送信,这份人情也要记住的。
大概是他笑得太傻,惹得凤锦又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前几天还阴沉得随时要爆炸的人,出去一趟就变得……春暖花开了,委实有些诡异。
“好了,说正事。”凤锦将手中一份军报递给他,“耶律云机已经知道自己上了当,最多三天,他的先头部队就赶回来了。”
他们施计,以凤锦和一批从涿州运送过来的火器做饵,将耶律云机诓到了顺州南端的七里桥。在那里打了个埋伏战,正好让耶律云机也尝一尝凤家军最新出品的地雷和火枪到底是什么滋味。
在耶律云机之前得到的情报之中,地雷和火枪的功能被夸大,渲染成了横空出世的利器,尤其在冲锋的时候,这种古怪的能从地底下炸开的火器简直比绊马索还要难以招架。
炸断马腿还是小事,它爆发出来的火光和气浪还会影响周围的战马和骑兵。往往一颗地雷被触发,整个冲锋的队形都会被拖垮。
考虑到顺州城的城墙和城门都不大经得住地雷的爆破,耶律云机无论如何也要拦截下这一批新式武器。
“火器没截住,还丢了顺州城,”凤随笑着摇头,“耶律云机这会儿该不是躲在他的军帐里哭吧?!”
凤锦不赞同的看着他,眼里却浮起笑意,“这个当,辽人是非上不可的。但他也算反应迅速了。不要大意。”
从他们打探到的情报来看,辽人也在进行火器的研发,甚至还闹出过派人潜入关内,绑架宋人工匠这种事。
一旦听说凤家军的火器研发已经更新换代了,不但杀伤力增加,而且攻击的方式也有了一些古怪的改变,耶律云机肯定是忍不住会上钩的。
但这种招数,一次或许有用,第二次就未必能钓上鱼来。
说笑归说笑,凤随自告奋勇想要去拦截耶律云机的事,还是被凤锦驳回了。理由都是现成的,他现在可不是北境的军人,而是朝廷里的文官。打着擦边球掺和一下还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没到非常时刻,让他领兵是不行的。
不然,朝堂上那群阉鸡还不知道要怎么咕咕咕。
凤锦将守城的任务交给了凤随。
凤随在去京城之前,将自己带出来的兵并入了凤锦手下,如今,凤锦刚好将这部分人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凤随。
管理顺州事务的工作,被凤锦安排给了凤云鹤手下的一位幕僚负责,这人对于处理杂务很有一手,而且他非常熟悉凤家军的行事风格,忠诚度也毋庸置疑。
凤锦父子俩早商量过这个问题,打算等朝廷任命的知军定下来之后,推举这位幕僚在衙门里做一个判官的职位。不管怎么说,不能将整个衙门、边防重镇拱手交给京城里派下来的那些不知底细的朝廷命官。
“对付耶律云机的活儿,还是我来吧。”凤锦笑着说:“这两年我没少跟他打交道,要论对他的了解,你不如我。”
凤锦将手掌按在凤随的肩膀上,“我在前面打,你替我守着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