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春端着药进来,抬头一看,微微怔住了。
脸色苍白的国师大人自己盖上了被子,他伏在枕头上,眼尾晕红,气息有点不稳,清瘦骨感的手指无意识的抓着床沿,那一眼瞧过来,暗含警告,阴郁带着杀意。
“出去。”
忍春一惊,当即不敢多看,将药碗放在桌子上,一同放下的,还有一叠蜜饯和糖丸。
“大人请务必将药喝下去。”
语罢她飞速低头,匆匆离开。
巫郁年低吐出一口气,“下来。”
被角被掀开,一股黑气钻出来,落在地上变成了人形,寂殒很高,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样子,给人如芒在背的危险感。
巫郁年习惯掌控,他不悦道:“跪。”
寂殒没听,反倒是去按了按他后背的纱布,那里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来,“……疼?”
他方才听见巫郁年说疼了。
巫郁年眯了眯眼,按捺住性子没说话。
寂殒就说:“要、舔?主人。”
“……”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巫郁年想起刚才的事,若是寂殒日后在他身边,他的身份还要好好处理,也不能在外人面前随意的化成黑雾。
但这件事还要暂且往后放一放。
他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想,只是明日要去相国寺一趟了。
思索这空档,巫郁年没有注意到,他前期强制下的威慑没有一次次加深,‘主人’的威严正在慢慢的消散。
“……”
寂殒盯着巫郁年后背那处被他撕裂的伤,眼中流露出更深切的破坏欲,紫色的眼瞳变得极其幽深。
他缓缓伸手,掌心已经贴上了国师脆弱苍白的后颈,缓缓收紧,一圈圈的黑雾缠上国师的腰肢。
巫郁年后背瞬间回神,身体紧绷起来。
而正在他欲喝止之时,寂殒却忽的消散了,卧房干干净净,像是他从未来过一样。
“……”
巫郁年轻咳着,翻身下床,推开窗望向皇城龙脉的方向,没有镜片遮挡的无神右眼深处,缓缓浮现星宿图——
只见那龙脉之上,正丝丝缕缕的汇聚一团黑气,很快就不动了,像是休眠一样。
巫郁年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这是……有什么限制吗?
——
第二日。
相国寺。
禅房内。
悯生大师坐在巫郁年对面,笑呵呵道:“国师大人拜访,找老衲有何事呢?”
巫郁年抿了一口茶:“大师得道,佛法高深,不妨猜一猜。”
悯生大师叹了口气,“若是为了那件事,老衲奉劝国师大人一句,历代王朝皆有定数,若逆天而行,必遭反噬报应。”
“况且那物已经成型,既生灵智,便是天道默认之事,我等虽能窥见半点天机,但……不易插手。”
悯生看着巫郁年的右瞳以及脸上消不去的苍白,无声叹了口气。他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巫郁年:“大师果然清楚。”
“不过我今日来这里,是为了求得解决之法的,听得大师这里有一血珀,可以锁灵,”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属架,镜片寒光一闪,右脸垂落的金链轻晃,“特来一讨。”
悯生大师摇头不语。
巫郁年笑了,眼尾一弯,道:“大师,我不想在相国寺杀生。”
悯生大师叹息:“老衲就算是给了你,命定之数,也改不了。”
巫郁年:“大师不给,今日相国寺在大昭国除名,大师给了,就算改不了国运,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悯生闭目片刻,掌间佛珠滚动,许久:“血珀……就供奉在老衲右侧房中的佛像之下。”
巫郁年起身,朝他施了一礼,无声离开。
禅房内响起一声叹息。
……
巫郁年拿了血珀,收好之后,转头就叫任野朝着皇城的千七楼方向去。
大昭国无人不知,千七楼本是铁匠铺出身,后来打造的一件□□得了国师的青眼,这才一步登天,成了皇族的武器制造库。
巫郁年被柳主事恭敬的迎了进去。
“国师大人,您此番来,是要看新的武器吗?”柳主事愁道,“那还要等上几天。”
周遭都是打铁的声音,灼热的气浪直冲胸腔。
任野小心的挡住飞溅过来的火苗。
巫郁年脸侧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只觉得大脑发沉,他哑声低咳:“无事。”
他让柳主事找出一张宣纸,自己在上面简单的画了一个草图,然后拿出那块巴掌大的血珀,“用玄铁把我画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来,再把这个东西融进去。”
柳主事胆战心惊的接好。
巫郁年:“我会找人盯着,有不明白的,随时去国师府问我。”
“是是是。”
巫郁年颔首,打算走的时候,目光忽的落在了挂在墙上的一排鞭子上。柳主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忙解释道:“那边是西市一个狗贩子定下的鞭子,训不听话的狗用的。”
鞭子是皮质的,隐约有些小钩子,打在身上,想必是极疼。
巫郁年:“……不听话的狗?”
他语气有些莫名,然后竟慢慢走了过去,苍白的指尖划过,冷不丁,指腹被倒刺划破,顿时冒出来一个血珠。
柳主事惊慌道:“国、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