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烟眉头一皱,来不及询问莘姗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急急推门进了屋。
首先映入视野的便是道魁宗掌门和几位长老还有数名医修丹修焦急如焚的面容。
再往前看,床上躺着的那名白衣男人身形消瘦,似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他浑身的皮肤已经溃烂发紫,紫红……哦不,已经变成紫黑色的经脉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地爬在他皮肤上。
他失了白绫的双眸眼角流出血泪,整个人的面容痛苦不堪,佝偻的身体蜷缩着,明显出气多、进气儿少……即便叶烟并不是医修,也能看出巫滦能熬过今天晚上就实属万幸了。
巫滦的身体上空悬浮着一个沙漏形状的仙器。
淡绿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然而治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他周身经脉溃烂的速度。
随着沙漏内金黄细沙的快速流逝,木桌上放置的魂灯即便有灯罩的保护亦摇摇欲灭、忽明忽暗。
“谁……是你?你来做甚?”听见推门的动静,掌门抽空用余光从哪边瞥了一眼,面色浮现些许诧异,嗓音一沉极为冷肃。
他和其中一位长老都认识叶烟,知道这名五绝宗的女修和和年龄相仿的莘姗关系不错,但诧异于她为何会在此时来到他们宗门?意欲何为?
叶烟开门见山,直接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瓷瓶。
瓷瓶打开,浓郁的丹香四溢,一颗印有三道鎏金丹纹的灰褐色丹药映入众人的视野。
“此丹药或许可以救他。”
没来得及看他人神色,她径直走到床边。
巫滦艰难地半睁开眼睛,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他虚弱地“看”向她,眼角渗出可怖黑血,灰白色的瞳仁无神而空洞,“……是你?”
他的视野中,世界全是红蒙蒙的一片,他看不见叶烟的脸,但隐约能感觉到是她来了,紧接着他便听见一道清丽疏冷的嗓音在耳边不紧不慢地响起,“你要的天命涅槃丹,我带来了,不过是个半成品,还没来得及找人实验。”
“你敢吃吗?”
“什么,半成品?简直是胡闹!”一旁的掌门闻言恼怒,急急发声。
本来座下最有天分的大弟子突发恶疾这件事就够让他闹心了,没想到其他门派的闲杂弟子也过来捣乱!
半成品?
半成品的丹药也能给人吃?!
这是嫌人死的不够快是吧??
正当他要伸手阻止,却听见一道微不可察地嗓音在屋内响起,“……给我。”
巫滦露出惨淡一笑,脸上是毫不畏惧的释然。
他已经无所谓了,在生命的最后进程,他反而看淡了一切,生与死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朝夕之间,早死一刻、晚死一刻,左右都是死,何不抓住这最后一点希望,或许能……力挽狂澜,寻得那一缕生机。
叶烟眸色掠过一丝微不可察地诧异,随后她点头,“好。”便上前两步,将丹药送入巫滦微张的唇内,看着他艰难吞咽,又扭头对一旁不知所措的掌门众人道,“拿碗茶水来吧。”
掌门两道大粗眉狠狠一皱,神色复杂地看了叶烟一眼,但此时此刻,除了相信她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距离最近的那名医修忙端来一杯茶水。
巫滦被人扶起上半身,低头,微张的唇含住杯沿,顺着润凉的茶水将微苦微涩的丹药吞咽而下,将其送入丹田经脉。
“咳咳咳——”
紧接着他便开始剧烈咳嗽,口鼻之中流出更多的黑血,众人甚至能看他浮在皮肤表面的血脉中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小鼓包在游走。
“这是什么?!”
他们脸色大变。
掌门见状更是气急攻心,一掌便要冲叶烟挥过来,怀疑此人拿出的丹药有毒。
却不料对方并没有躲,而是将双眸紧紧盯着床上,低声喃喃道,“罗厄毒蛊虫……”
掌门的大掌在半空生生止住,他的口吻变得急促,“你、你如何得知?!”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啊。
叶烟若有所思,出声解释道,“弟子涉猎比较广泛,我当年在一些典籍中曾看到过关于此毒蛊虫的描写,看其症状很是相似。”
她又扭头看向床上,“传闻此毒蛊虫极为惧火,天命涅槃丹的药性将成虫从他的经脉深处逼了出来,需要用一种更为霸道的火将其杀死。”
正说着话,叶烟伸手握住巫滦如枯木般干皱苍白的手臂,幽蓝色的火焰从她指尖冒入,随即便埋入到他的皮肉之中。
那些鼓包游动的速度更快,疯狂的姿态似欲冲破他的血管皮肤逃走,然而叶烟并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她眸色一厉,指尖火焰愈盛。
房间的众人只听见了一声声细微又尖锐的嘶鸣声响起。
紧接着,叶烟并掌为刀,在男人的手腕处划出一道血口。
旁边的医修见状连忙抱来一个装了半盆清水的大木盆。
黑血色的血哗啦啦地从巫滦的手腕伤口处流入木盆,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些破损的成虫残躯,让人不觉寒毛竖立,难以想象这些毒虫在他体内活那么长时间,几乎将他的心肺躯体都掏空了,他平日里竟还能忍着莫大疼痛,对人谈笑风生,连一丝破绽都不曾显露。
黑血流了半盆还没有消停的趋势,叶烟担心毒血还没放完,巫滦就先失血过多没了。
她便从乾坤袋中掏出几颗高级补血丹,硬塞进他嘴里,随后她运行自己的木灵力替对方化开药力……
这么一来二去折腾下来,天色迟暮,已是傍晚。
屋内气氛静默地可怕,无一个人开口说话,只剩下数十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掌门都紧绷起神经,满脸担忧地看向床那边,宽袖内的双手紧攥,冷汗连连。
众人亦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注视着床边那位手法动作皆井井有条的女修。
最终,见她呼了口气,擦了把额头冷汗,“好了。”
一帮人神色大喜,忙上前查看。
被撒了个清洁术,巫滦身上和衣物沾染的那层层黑血全都消失不见,他的身形依旧消瘦干枯,但惨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泛起几分红润,最终他睁开眼,依旧是灰白瞳仁,但要比方才有神许多。
“这这这……这当真是神奇!不可思议啊!”
“早上我们这么多人轮流把脉诊断,都确定当时他的生脉已闭,时日无多,恐怕今晚都难挨过去,而如今他的生脉虽然依旧比常人短了不少,却比之前扩张了三寸有余,这也就说明,他至少还剩下三年的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