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了这些宫里每回碰见他时,他那平静的,毫无波动的模样,宛如与他迎面的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亦想起了他从不正视她半眼,不管有人时还是无人处,他规避着与她相关的所有一切的模样。
他在尽全力避嫌,与她划清界限,果决的,好似他们间从未有过往般。
她脑中忍不住就蹦出念头,或许,他早已放下过往,如今的他更多的是只想安心做个宫人。
思及至此,她短促的笑出声来。要真如此,那多么可笑啊,昔年他毫无征兆的进宫差点没刺激死她,这些年来让她清醒痛苦的活着,煎熬着,到头来他反倒是心安理得的忘却过往,做起他的宫人来了?
那他进宫是来干什么了?单纯报复她来了?
他若不进宫,她或许早就麻痹好了自己,这些年来也早就磨平了棱角,浑浑噩噩的做起她宠妃来。即便那般与她从前的理念大相径庭,即便她或许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但谁又能说,不会比如今这般生不得死不得的煎熬日子过得好些呢?
她心里陡然升起丝丝缕缕的怨意。甚至心中闪过几分扭曲的念头,他进宫干什么呢,如今看她这般不堪境地,他在殿外听着满意了?
可这个念头刚过,她脸上血色瞬息全褪了。
痛苦捂住了脸,她无比憎恶自己刚才的想法。她刚为何要那般想他,明明是她当初的戏言害了他。
朱靖直接回了养心殿。
躺在御榻上他迟迟睡不着,想着她今夜的那些反常,他突然坐起身,拉开明黄床帐叫来冯保。
“朕嘱咐你的事,你办好了?”
“回圣上,奴才仔细叮嘱了那两嬷嬷,她们定会小心看着人的。”
“那……”
冯保正仔细静听,可帐内人嗓音沉顿下来,许久方又道:“你下去罢。”
朱靖重新躺了回去,他试着闭眼入睡,可她清瘦苍白的面容始终在他脑中徘徊。她瘦了不少,也失容不少。
这两月来他没少放纵,亦如他之前所想,他不好受,如何能让她好受。可如今,见她备受磋磨之态,他可有解恨,又可有好受?
朱靖凝寂看着昏暗中的帐顶。
这一刻他无声问了自己另外一个问题,他对她又可有腻?
这个问题比上两个问题好答,因为身体的反应无法自欺欺人。
大病初愈之后,他曾想过,或许他腻了有些事就淡了,毕竟人伦之欲掌控人总有一定期限。可如今他发现,在对她的欲上他已经不大好说期限了,甚至还隐有几分脱离掌控之状。
大抵是平生头一回为此类情绪所扰,他理不清头绪,也没几分耐心。念头在脑中闪过两回后,就抛掷一旁,勒令自己不再去想。
统共她在他掌心捏着,要她如何她就只能如何。
且这般耗着罢。
长信宫的宫门再次开启时,是近半月后的夜里。